當唐以律、罌粟二人徹底從社瀆港碼頭洶湧的人流中擠出來,已是戍間時分了。碼頭外圍的人相對少了許多,冷清的光,照著他們向前走。唐以律原以為是月色,抬頭看了看,方知今夜是無星無月。這光隱隱綽綽的,從碼頭那邊照過來,隻是隔得遠,更稀疏了些。
唐以律稍側過頭看向罌粟,不料她正微笑著凝視著自己。不知為何,唐以律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強作淡定道:“想不到罌粟小姐竟出現在宜興碼頭,還替我解了圍,多謝。”
罌粟自然明白唐以律心中疑惑自己,她輕輕一笑,挑眉反問:“與唐公子碰巧遇到,舉手之勞而已。不知唐公子又為何不在督軍府好好享受,反倒喬裝跑來宜興這小鄉小鎮呢?”
唐以律原先一為掩敵人耳目、二為長興軍與滬軍的勢同水火,故打算先輾轉於宜興碼頭再跨界至長興去尋顧筱菁,然而卻在宜興碼頭偶遇罌粟,一向謹慎的他認為罌粟的出現絕非偶然。借著微弱的燈光,他注視著罌粟那奪人心魄的臉頰,想從她的麵部表情中捕捉到一些蜘絲馬跡,奈何她始終隻是淡淡的笑著。
由於實在難以確認罌粟的動機,也難以確認她是否已知道些什麼,唐以律隻好隱約的敷衍她道:“我此行是為尋一位故友,我家與她家是世交,不料一場橫禍致使家中僅剩她一人,孤苦無依、甚是可憐。父親命我前來接濟。”
罌粟歎息:“唐公子的這位故人好生不幸,聽來真是令人難過。唐公子也實為有情有義之人,為了故交千裏迢迢的趕來,罌粟心中欽佩。”
她又說:“我的故鄉便是宜興,在離碼頭很近的銅巷中有個宅子,若是唐公子不介意,罌粟可盡地主之誼,款待唐公子。”
罌粟整個人在唐以律看來就像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算來他與她相識已有數月,他常來百樂門觀賞她的演出、在向東澤的攛掇下不時與她小聚,甚至作為最大股東投資她主演的電影……但他從未聽她或是旁人提起過她的故鄉是宜興古鎮,也未曾真正了解她。之前他隻是覺得她是色藝出類拔群的當紅名伶,但如今他發現,她身上仿佛摻了些其他物質,是他暫且不能確定的。這一切的恰巧會不會是敵人的誘餌與陷阱?他定要尋出個究竟!
於是唐以律接受了罌粟的提議。一挺拔一窈窕的身影在夜幕下漫步,構成一副靜謐而美好的畫卷。然而唐以律心中卻是一片壓抑:前方的路途一望無際,不知哪裏暗藏著埋伏,何處又是這條漫漫殊途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