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省人民醫院的門診大樓裏人頭攢動。在這個城市，每天除了繁華的海子步行街，恐怕就數這裏人最多了。
伊芳穿過嘈雜的門診大樓，氣喘籲籲地跑進不遠處的醫輔樓，直奔上次做輸卵管造影的放射科，“大夫，是在這兒拿輸卵管造影的片子吧？”
“在急診放射科。”
“啊？哎呀，怎麼那天也不告清楚，白跑一趟。”伊芳轉身出來很不滿地埋怨道。急診科位於門診大樓的一層，伊芳返回來，在急診科如無頭蒼蠅一般繞了半天，問了兩個人才找對地方拿到了片子。然後她又趕緊上二層的不孕不育科掛號，邊上樓邊看表：壞了，已經11點20了，快下班了。
號剛掛上就聽到有位護士出來大聲喊，“40到60號的交本啦”。伊芳一聽，緊張的神經即刻鬆懈了下來：還早著呢，隻要能掛上號今上午就能瞧上大夫。自己可能是最後一個：83號。
樓道裏都是女人，赫赫有名的不孕不育專家和大夫在最後一個房間220診室，十平米大小的房間被分成兩部分。靠門這邊是和大夫的辦公區，十幾個女人把他圍得水泄不通。靠近窗戶跟前的是**鏡檢查區，一個身材瘦小，尖嘴猴腮，麵色煞白的年輕女大夫同樣被十來個年齡不等的女人圍著。在這些女人中，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居多，也有少數更年輕一點的，零星一兩個四十來歲的。
一個人做檢查，一堆人在看，沒有任何遮擋，濃密的，稀疏的，完美的，畸形的，好看的，惡心的……，伊芳覺得像是在展覽，三十多年來極少做婦科檢查的她看到這些****裸地暴露在眾人眼前的女人私密部位，很難為情。現在還是早春，冰冷的儀器，****的下體，加上女大夫冷漠的表情讓站在外圍的伊芳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時，檢查床上一個很胖的女人下來了，正在費力地一層一層提著褲子。“你上，例假幹淨幾天了?”小王大夫扭過頭冷冷地問，“十五天了。”旁邊一個早已待命的女人趕快回答，然後小王大夫腦袋一揚，那女人便非常麻利地上了檢查床。
“上過廁所了沒有？”
“上過了。”
“嗯？怎麼還有尿啊？這能看清楚？”**探頭剛伸進去，王大夫就尖聲喊。
“我二十分鍾前去了一趟了。”
“下！上廁所去！完了你往後排吧！”
“啊？”
“我這一上午要做七八十號人呢，能有時間等你上兩次？下一個！”小王大夫極其地不耐煩。
這女人敢怒不敢言，委屈地提好褲子出去了。
“糟糕！碰上個母夜叉，這病瞧得又遭罪又受氣，生理心理雙重折磨！”伊芳心裏沮喪不已。門這邊和大夫正耐心地給病人作解釋。他是一位大熊貓般稀缺的好大夫，醫術精湛沒得說，對病人的態度也是極其地好。除此之外還非常幽默，他那長山方言經常逗得一堆女人們哈哈大笑，與小王大夫那邊的景象截然不同，真是冰火兩重天啊！伊芳不自覺地往這頭靠，可是和大夫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外圍的還一個個踮起腳尖，直著脖子，活像一群搶食的鴨子，生怕聽漏掉一個字。她剛想找個縫隙也往裏擠，馬上就引來這群女人們憤怒的目光。看見這陣勢，她打了退堂鼓，蔫蔫地走出來，看看表還早就去醫院附近的飯館吃了點飯。
伊芳吃完午飯回來後，外麵樓道裏等著的女人們已經不多了，坐著站著的有五六個。有的在低低地聊天，有的在托著腮幫子黯然獨坐，還有個女人在悄悄地抹眼淚。她不想被她們憂傷的情緒傳染，於是一個人在樓道裏溜達，忽然看見一間診室的門還開著，門口的一張桌子上放著一摞雜誌，扉頁上有一大段文字：
有一位母親，有許多女兒。她傾其所有用十幾天的時間培養大其中最優秀的一位。這位女兒長大後離開了她，因為她已經出落成了一位又漂亮又能幹的大姑娘，要嫁人了。她的閨房，也就是她的嫁妝，母親還保持原來的樣子，並且還會放很多營養品，還有紅包，以解女兒的不時之需。有熱心的紅娘給她介紹小夥子，有人給她們準備好了婚房，還有一床紅彤彤，厚騰騰的婚被。這位準新娘很優秀但紅顏薄命，離開母親後隻能活兩到三天，她的閨房，母親為她留十四天。在這兩到三天內，如果準新娘等到了小夥子，那麼他們就能手拉手進入婚房安家。如果等不到，準新娘就會殉情死去，她一死，十四天後，她的閨房也消失了，婚被也被人拿走了。這一過程所用的時間正好是一個月，那麼在接下來的一個周期裏，母親傷心之餘又開始傾其所有培育後代，並且還會有最優秀的一位最終長大，繼續走她姐姐的路。雖然屢次失敗，但母親毫不氣餒，她相信自己這一生中必定能夠成功地嫁出若幹個女兒，抱上胖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