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時間裏,我們所有的孩子都被“長大”這件事情吸引著視線。
或許我們對師父的年紀已經完全沒有了興致,這可能就是千言所說的,在未來漫長的時光中,我們總會遇上新的事情,丟棄掉舊的事情,這雖然讓人難過但卻無可避免。
曾經的我們難以理解什麼是成長,並信誓旦旦的許下過好多誓言,關於“未來”這樣沉重的話題是不會出現在我們愜意的生活中的,但後來往往會因為未曾早做準備而給我們當頭一擊。
爵紀是我們當中最大的孩子,所以他一直低眼看待我們,我猜測當他變成大人那天,一定會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我們,我似乎都能想象到從他眼角露出的鄙視和不屑。
幸運的是我們未曾等來那一天,就在他快滿一千歲前不久,九重天的一位上神來到雲虛山。
師父在正殿接待他,我們隻看見他穿了一件青色長袍,烏黑的長發,走路都帶著風。我們問澤凱,是不是九重天的神仙都是這個樣子。
那天他和師父交談了好久,大家都圍在殿外偷聽,良久,卻沒有打探到一點消息。
我和黎襄準備去找千言,因為我們一直認為千言什麼事情都知道。
千言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奇怪的是他自稱隻是一個燒菜做飯的廚子,但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
我想可能大人的眼睛能看得遠一點,耳朵能聽得多一點。
千言告訴我們來的那人是九重天天機處的掌尊,上神藺焱,此番專程來雲虛山,是想挑選一個資質出眾的孩子做他的弟子。
在回正殿的路上,我有些擔心,黎襄好像能看穿我的心事,她說:“放心吧,師父不會把我們分開的。”
那位神仙最終挑選了年紀最長的爵紀,我們站成一排,他帶著爵紀從我們跟前經過,往九重天飛去了。
我仿佛能看見爵紀在離開時滿臉的失落,資質出眾的評價並沒有彌補他內心的不快。可能他已經準備了很久,要在自己變成大人那天站在我們的跟前,接受我們的羨慕和崇拜,現在他的計劃落空了,他隻能去到那滿是大人的九重天裏,在無人在乎的目光中迎接自己的重要時刻。
我似乎有點心疼他。
爵紀走後,黎襄便成為了我們當中最大的孩子。
那些日子我們經常去山林行走,從那些大樹中蕩過,去踩那條熟悉的小溪流,去西峰最高的懸崖上看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上消失。
我知道用不了太久,現在模樣的黎襄就要永遠消失,以後會有一個另外模樣的黎襄,陪著另外模樣的我。
如果未來和現在之間會出現斷層,那我需要將此時的她的容貌,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如果未來的她屬於未來的我,那現在,隻有這個她才是屬於現在的我。
我突然不那麼害怕了。
而那一天終於來了。
那一夜我幾乎未眠,我一直想象著黎襄的樣子,想象著我的樣子,我突然有些後悔,昨日沒有多看她一眼,和她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