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總不那麼如人願,之後的半個多月中,程旭也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程雪萍暫時居住在我家,她身體上的青灰色開始變深,皮膚表麵有一股腥氣,她的眼睛原本是純黑無光感,可漸漸的,能看出一絲血紅,像是瞳孔…她變得沉默、無言,極其安靜,看不出喜怒。而娜迦對她的態度,開始越來越小心謹慎。我詢問過,卻並未得到答案。
秋,已經快要消逝。風從窗外掃來,落下了不少生脆的枯葉。捏在手上,重力之下碎落成屑。也許是休假將生物鍾改變,不到午夜,我並不覺得困倦。關閉電腦電視之後,屋子裏失去了唯一的亮光。我平躺在床上,看著眼前的黑暗。平心靜氣之後,世界上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耳朵是一種奇怪的器官,在嘈雜的環境下,會忽略細微的聲響而將噪音無限放大。在安靜的時候則反之,就像現在,我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眼睛裏的黑暗原本是純粹厚重的,可看的時間久了,這黑色裏就出現了遊弋的黑點。像是鏈球菌體,肆無忌憚。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我看見黑色的頭發。
頭發蛇形在天花板上,像是蛛網一樣鋪散開來。程雪萍好像失去了意識,被那些頭發撕扯著前行。突然間,她從天花板掉了下來,在我眼前三到五厘米的距離停止。那雙眼是正色的紅……嘴漸漸張開,烏黑的舌頭上遍布了一些白色膿狀物。唾液呈褐色,帶著一股腥氣,我的呼吸有些困難。全身上下無法動彈,中樞神經失去了和大腦的聯係,呼吸減弱、我聽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下腹上一陣刺骨的冷,隨後而來的,是巨大的痛處。體內的內髒正在一點點被拖拽出來,與皮肉黏連的地方被撕扯開,身體瞬間冷了下來。風,從下腹的洞裏,四竄而來。血…滾燙,瘋狂的蔓延,我能聽見它滴落的聲響。
“該死!!滾開!!!”娜迦的怒吼震得耳膜刺痛,它變化了身形和程雪萍扭打起來。這是第一次,娜迦負傷。白色的皮毛上開滿了瑩藍色花朵,它左前肢被抓出一個長約十五厘米的口子。傷口犯黑,瑩藍色的血液正不斷湧出。五分鍾後,娜迦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它身體上滿是抓痕,傷口發黑發臭…
我叫了幾聲,不見它應答,第一次慌了神。我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速度雖然緩慢至極。程雪萍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就定格在天花板上,褐色粘膩的唾液掉落在床單上。我從床上爬了下來…娜迦的情形並不好,全身上下多出骨折,還有胸口的致命傷,一個穿透性傷口。我拿了刀,劃開自己的手腕,將血,喂給它。有沒有用,我不清楚,但總要做些什麼。程雪萍忽然恢複了正常,驚慌失措“我?我…我怎麼了?我做了什麼?天…你的……唔唔…嘔~~”她吐了一會兒,才重新站到我身邊。我將娜迦安置妥當,麵對她。在她不停的道歉和我的猜測中,慵懶無力的陽光掃走了驚心的一夜。
娜迦清醒過來,是在第三天。它變回了貓的大小,體型比原來小了一半“你居然知道用你的血可以救我,不錯不錯,無師自通。你還是很有可塑性的嘛~~”它伸出了爪子,對準我的肩膀拍了拍。對於它的避重就輕,我顯得冷淡。“額……好吧,怪我,沒告訴你,不然也不會這樣。程雪萍,正在淪為厲鬼。如果沒辦法挽救的話,她就會變成昨天晚上的樣子。厲鬼的凶險你見識過了,而且它們沒有理智,隻有怨念。足夠的怨念驅使之下,她可能殺了任何人。一旦厲鬼手上沾染無辜人的血,那她就再不能進入輪回了。要麼一直殺下去,要麼被陰陽師毀滅,魂飛魄散。少卿,我們也有做不到的事…程雪萍的事,別再管下去了。趁她還有神智,勸她離開這裏。”
厲鬼,被殘忍殺害留下怨念恨意,永久殘留於世,直到被滅,魂飛魄散。我將視線轉向程雪萍,她坐在窗前,陽光穿透她的身體,形成唯美的畫麵。不過……沒有溫暖。我習慣做事有始有終,利用公司的客戶網,終於在程旭身上查到了蛛絲馬跡。
大約在一年以前,程旭曾經去公安局查過自己的檔案。程雪萍回憶後,告訴我。“爸媽對…對小旭要求嚴格,可能有些過分,當時他隨口就說,說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兒子。我那時也不過當做是玩笑,他難道……”我走訪了程旭去過的警局,並且調閱了檔案。沒有任何疑問,他確實是程家的兒子。想起程雪萍所說,要求嚴格,嚴格到何種程度?“其實,從小就比較嚴格,也許因為是男孩子的關係,學習之類都抓的比較緊…有時候與其說是嚴格…倒不如說有些不講理,之前小旭曾經戀愛過,那個女孩子比他小兩歲,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爸媽就沒同意。我看得出,小旭還是很喜歡那個女孩子的,我也勸過爸媽,可他們不聽我的,小旭當時情緒很激動,還說什麼要斷絕父子關係。再之後,我結了婚,小旭好像就平靜下來了,也再沒提過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