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皇冠。規則非常簡單,你們也許聽過猜帽子的博弈遊戲,這個和那個類似,隻不過簡化成了純粹靠運氣的遊戲。你們頭頂的皇冠和後冠分別可能是白色或黑色,隻要能猜中自己頭頂上的顏色就算過關。怎麼樣,簡單吧。”
木偶比利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倒計時,驚叫了一聲:“哎呀,不好,隻剩下十分鍾了。你們要抓緊時間哦。”
“唔!”
陸羽從喉嚨深處發出沉悶的聲音。他此時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兩眼瞪得大大地看著娜歐,拚命搖頭想要向她表達些什麼。他擠眉弄眼地,看起來像是用剛才摩斯密碼的方式,要把信息發給娜歐。
可惜娜歐現在已經無法冷靜判斷了。
在聽到規則的時候,娜歐的腦子轟的一下整個蒙掉了。陸羽頭頂上的皇冠根本不是所謂的白色或黑色,而是一頂五彩斑斕的,由各種不同顏色的部件組成的東西。看來木偶比利在最後一關使了個欺詐術,娜歐估計自己頭頂的那個東西也不會是黑白,十有八九也是這種五彩斑斕的類型,但顏色組成大概和陸羽的不同,就算想要撞大運隨便猜一些也是毫無希望。
(陸羽的搖頭,是在告訴我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吧。他眨眼的摩斯密碼,是把顏色翻譯成對應的單詞,設法告訴我後冠有什麼顏色吧。)
娜歐悲傷地看著陸羽眨著眼睛又搖頭的好笑模樣,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抹苦澀的笑。之前光是核對八位的密碼就花去了大量時間,現在倒計時隻剩下十分鍾,有那麼多的顏色,就算陸羽來得及趕在時間結束前把娜歐頭頂上的顏色都告訴她,剩下的時間,也絕對不夠讓娜歐把他的部分完成。
娜歐突然明白了,陸羽也許並沒有想到他自己的事,甚至沒有考慮到這做法夠不夠時間把顏色傳達完的問題,他隻是拚命地想要做能做的事,哪怕多一點機會也好,想要至少讓兩個人裏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
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呢?她突然想起那一夜,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隻剩獨臂的東野聲嘶力竭喊著“快走!不要拖累我!”,手裏沙漠之鷹連續擊發拖住老馬。
而懦弱的她,就真的獨自背對戰場逃離了。
然後悔恨至今。
娜歐常常夢見東野,夢見他的手臂在自己麵前如斷軸的扇葉般翻滾著飛開,接著在他聲嘶力竭的喊聲中驚醒。她想要追問上天,想追問東野,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在那個時候偏偏要讓自私的自己活了下來。她無數次地回想,如果當時她留下了,和東野一起戰鬥的話,兩個人應該都有機會活下來吧。就算死掉,那或者對於她也是更好的結局,至少她不用從那時起背負著東野的人生,一起活下去。
她太累了,一路背負著東野已經是極限,朱小文和賽特的死快要將她壓垮,而加上陸羽的話,她一定會被徹底壓碎。
娜歐看著陸羽,淚流滿麵,臉上卻拚命露出笑容。直到現在,她依然不能確定自己對這個人懷著怎樣的感情。是感激?是敬佩?還是……愛慕?也許真正的娜歐早在那一晚隨著東野死去,留下的,不過是一具麻木苟活的木偶。
陸羽帶給她的心動感覺,也許不過是因為他身上有著和東野相似的一絲氣息吧。
(在這以後,你會被迫像我一樣體會到這樣的痛苦。可是對不起,我再也不能承受了。)
娜歐的嘴角慢慢往上揚起,她在笑,笑容是慘烈的,帶著絕望和愧疚。陸羽已經停止了徒勞的眨眼,他知道此時的娜歐根本不會去破解他送出的密碼。
他隻能搖頭,拚命搖頭,神情越來越焦急,卻打動不了已經下定決心的娜歐。
(對不起,陸羽,請原諒我的軟弱,原諒我的任性。)
(我已經,再也背不起來了。)
“金,紫,藍,粉,灰……”娜歐大聲喊道,突然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她勉力撐起臉,伴著滿口的血沫,用盡最後的力氣含混不清地大喊:“紅!”
伴著這句話,紅色的血花,從她嘴裏徹底綻放。陸羽的視野裏再也看不見其他的顏色,隻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紅。
如夏花般慘烈綻放的大紅色。
然後如秋葉般,無聲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