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有點不耐煩,這人眼睛不好使麼?我一身破爛衣服,瘦骨伶仃,哪裏像是大戶人家的狗腿子了?要真是大戶人家家丁,誰還天天賣字為生?
心底想著,表麵保持良好笑容,上輩子求職養成的習慣或許讓門裏的姑娘放下警惕,他看到有一個烏黑的眼仁從門縫一閃而逝,接著門“吱”的打開。
少女年紀不大,穿著樸素,和一般人家沒什麼區別,麻布衣雖幹淨,有幾處小小破口,看起來她的生活不算優越。
夏弦保持自認溫和的笑,柔聲問道:“你是晚雪姑娘嗎?”
這女孩抬起頭來,烏黑的大眼睛很迷人,蒙著臉,要是有精致的臉龐,絕對是迷一城的級別。雖然美麗,夏弦死死記住一點,盯著女孩看是不禮貌的行為,有好感也會被看的沒好感,他側開目光。
姑娘有些驚訝,盯著他看了很久。
“你是小眉介紹來的?”
“我是夏弦,眉姑娘叫我來的,說是每天可以賺二十文。”
“進來吧!”女孩皺皺眉,將門關上。
四合院很小,入口處有一麵白牆,夏弦知道,那是為了反射陽光故意製作的,某些地方就有三坊一照壁的說法,照壁說的就是進門這堵白牆。白牆將後院照的亮堂,屋簷下落了很多樹葉,主人已經很久沒有打掃。
晚雪帶著他在院子裏坐下:“你的工作是幫我抄寫幾本書。”
“我不要求你寫的字多麼好,隻有一點,一定要寫的清楚明白,每個字都看得出來。”
“姑娘放心,拿錢辦事,我會好好抄寫。”夏弦對於對方懷疑自己職業道德很不滿。
“我這人脾氣有些不好,每寫錯一個字,你要賠我一兩銀子。”
為了工作忍氣吞聲,夏弦挺著脖子道:“我從不寫錯字。”
“我漂亮嗎?”
“漂亮。”
“有沒有想要娶我的想法?或者,相擁而眠。”
夏弦腦門流汗,頓了頓,誠實道:“有過。”
“你很誠實。”晚雪道:“在你之前,有三人來過,他們不誠實,所以我沒有雇用。”
簡直和二十一世紀麵試一模一樣,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有超前思維,夏弦對她刮目相看。隻是,用這種話題試探一個男人,在所處的時代背景下,是不是出格了一些?
“我一個弱女子,打是打不過你的,要是你用強,我該怎麼辦?”
“……我自認還算正人君子。”
“你還要負責院子的打掃。”
“我是賣字的,不是傭人。”
“有時候我會罵人。”
“我一樣會罵人。”夏弦針鋒相對,這娘們明顯在刁難人,他已經不報任何希望。
“你懂道家嗎?”
夏弦:“略懂”
“你懂儒家嗎?”
夏弦:“略懂。”
“你還記得五年前嗎?”
“不記得……”
……
這根本不是雇傭工人,而是在挑選你未來的相公吧?
故事裏不都這麼說,青樓裏的姑娘為自己贖身,都希望有一個好男人,有一個好家庭,相夫教子,過這一生。
夏弦胡思亂想,屁股半麵離開凳子,他已經隨時做好離開準備,不報任何留下的希望,都沒有注意到對方又問那個有關失憶的問題。
晚雪喝了一口茶,那似乎不是茶,帶著難聞的藥味:“最後一個問題,你上過學堂嗎?”
上輩子上過,他是研究生,即將畢業的時候突然生了病,短短一個月就臥床不起,隨後失明,肌肉麻木,最終和活死人沒什麼區別。夏弦的家庭不算富裕,父母都是農民,他沒有妹妹或者弟弟,父母將所有錢都投到為他治病上。然而,高昂的治療費用他們承受不起,臥床兩年,在一個夜晚,有人哭泣著伸出手,將他掐死。
隨後他就到了這個世界。
夏弦道:“上輩子讀的書,上的學算不算?”
晚雪被茶水嗆到,咳嗽幾聲,臉色都紅豔豔的:“我不信佛,不信輪回。”
“那我沒上過學堂。”
“你從哪裏識的字?你父母是誰?家住哪裏?……”
這是在查戶口?夏弦無法忍受這樣的汙辱,就是二十一世紀麵試也沒祖上三代的追問:“我天生聰慧,從小識字。”
“那麼你懂醫術嗎?”
“懂,我無所不通,無所不能,琴棋書畫,道儒佛魔,天文地理,日月運轉,治國行商,農事醫術什麼都懂。晚雪姑娘,你找錯人了,你該找的是上帝,不是凡人。”
晚雪不知道什麼是上帝,她也沒有追問,問道:“你真的懂醫術?”
“我什麼都懂。”夏弦嘴角帶著嘲諷,站起身準備走。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