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華東車站,擁擠的候車廳內,一名帶著黃色鴨舌帽,將帽簷壓的分外低的年輕男子緊緊捏著手中一疊厚厚的信封,眼神左顧右盼,像一頭尋找獵物的雄獅,又仿佛一隻草原上躲避著天敵的灰兔。
在繁忙往來的候車廳內,黃帽子男人顯得格外紮眼,不時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投以異樣的眼神。
李逸沉對這些人的眼神早就已經免疫了,時不時還會扭動一下自己的脖子,將視線轉移到不遠處的某位穿著清涼的大長腿妹子身上。
收回自己的視線,李逸沉眼前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般。
擠開層層人群,李逸沉朝著自己的目標艱難地擠了過去,也正是因為他這個動作,引起不少人的怨念和咒罵。
對這些人的罵聲,李逸沉充分發揮了他作為這個職業頂尖一員應有的素質,微微一笑,絕對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大哥,我看你印堂發黑,臉色無光,怕是有不順心的事吧?”李逸沉穿過人海,並不順利地擠到自己的目標身前,伸出手緊緊握著目標的手,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
“目標”被李逸沉機關槍似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嫰抓住俺的手作甚?”目標不滿地抽出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帶著鴨舌帽還將帽簷壓的特別低的男人。
他劉大牛可是見多識廣的人,在工地的廁所裏沒少看到“隻需輕輕一拍,她,你的夢中情人就能任你擺布”這種小廣告。
李逸沉絲毫沒有因為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語氣感到不滿,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諂媚道:“大哥,你也是南河人啊,咱老鄉啊。”
“俺是東山滴,你認錯人咧。”中年男人劉大牛絲毫沒有給李逸沉麵子,鄙夷說道,心中忍不住腹誹,連南河話和東山話都分不清,還想騙人?
李逸沉絲毫沒想到,因為自己一點小小的失誤,讓眼前這個樸素的中年男人將他拉入了騙子的行列。
李逸沉還在為自己的事業做著努力,一臉諂媚,說道:“大哥,我看你臉上不開心,是不是沒買到票啊,這大夏天的,你是不是給孩子買車票呢?大哥,你去哪,隻要你說,沒有我搞不到的票,不要九九八,隻要一百八,一百八就中,大哥,誒,大哥,大哥你別走,商量商量,價格還可以再談啊,大哥……”
李逸沉費盡口舌也沒能留住中年男人,反倒是聽到了中年男人飄下的一句“死黃牛”
李逸沉長舒了一口氣,將胸中的不爽發泄出去。
發泄了一番,李逸沉覺得整個人都好多了,眼前再度一亮,又發現了一名目標。
“大哥,我看……”
“滾!”
……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回到自己租的小破房子裏,昏暗的燈光照得狹小的房間顯得異常壓抑,隻有牆上一張潔白的海報顯得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冰冰,看來我要娶你的計劃還得再推遲兩年咯。”李逸沉看著海報上明眸皓齒的女人,長歎了一口氣。
李逸沉,天海大學一名剛剛步入大四的學生,提前一個月來到天海,就是為了勤工儉學,為自己下一個學期掙點生活費。
因為那個比自己小上四歲的妹妹的緣故,李逸沉的父母在那個吃一頓肉隻需要三塊錢的年代足足交了一萬元錢的超生費,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李逸沉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徹底陷入了困境。
好在李逸沉和妹妹李瀟瀟都很爭氣,從小沒有讓父母操過心,從小學開始一直就是學霸,直到李逸沉到了上大學的時候,因為實在湊不齊一年將近十萬塊的學費,李逸沉選擇了留在天海,進入天海大學,放棄了那個被國人視為驕傲的京都大學。
躺在咯吱作響的單人床上,李逸沉怔怔看著頭頂上已經不刺眼的燈泡,心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好半晌,李逸沉突然坐了起來,對著海報上明眸皓齒的女人展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又是美好的一天,冰冰,givemefive!”
李逸沉神經質似地一巴掌拍在牆上,頓時整個房間就像地震了一般,簌簌飄下無數嗆人的灰塵。
“臭小子,你再拍牆老娘把你皮給扒了!”
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從李逸沉隔壁房間傳來,語氣中帶著欲求不滿的怒吼。
李逸沉訕訕一笑,整個人連忙縮進被子裏麵,蒙上腦袋,好像一隻自欺欺人的鴕鳥。
不多時,狹小的房間內傳來輕微的呼嚕聲,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忽閃忽閃,和呼嚕聲形成一種恰到好處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