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總該管管吧?”
“管什麼?你忘了,咱們老太太也是繼室過來的,她不好管;再說了,九小姐又不是親生孫女……。”
“母親教訓女兒,天經地義的事,若沒有十分的錯處,別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可不是,想想先五夫人把九小姐當心肝似的疼,如今這位——”
“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錯,我們做下人也不好議論這些。”
種種閑話斷斷續續入耳,采菱低聲安慰道:“小姐別聽她們渾說。”
睡蓮坐在軟轎上,心想這些閑話其實說的很是,她在冷風中站了二個時辰,無一人來打圓場,這幾個嘴碎的婆子道明了其中原因。
聽濤閣內,睡蓮抱著湯婆子躺在黃花梨雕靈芝如意月洞門架子床上,采菱端著空碗,試探道:“小姐要不要再來一碗什錦雞絲粥?”
睡蓮緩緩搖頭,問:“翠帛怎麼樣了?”
采菱撅了撅嘴,“問她做什麼?吃裏扒外耳報神一個,沒了才好了呢。”
睡蓮眉頭一皺,重複道;“翠帛怎麼樣了?”
采菱道:“大夫說隻是凍著了,吃幾副藥,發散發散就好。”
睡蓮默默點頭。
拿著火鉗在炭盆裏撥灰的朱砂是個老實人,見睡蓮峨眉深鎖的模樣,心中一痛,轉過身去,對牆抹了一把眼淚,她是從小伺候睡蓮的,情分與眾丫鬟自是不同。
石綠是和朱砂一年進老宅子的,她是個急脾氣,往睡蓮被子裏塞了第三個湯婆子之後,再也忍不住了,憤憤道:
“真是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昨日小姐親自帶著回禮奔走各房,四處拜訪,今日小姐受了苦楚,卻無人過問。那四小姐,昨日兩次‘巧遇’小姐,那麼的殷勤情切,如今卻龜縮不出。”
“最可惡的,是表小姐,想當初在成都的時候,小姐是挖心掏肺的對她母女好,若不是小姐出手,她們母女那裏能保住家產、趕走那些無賴親戚!真真的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吃了——!”
“石綠住嘴!”采菱一個眼刀殺過去,壓低聲音道:“你當我們還是老宅裏麼?說話這麼大聲,萬一傳出去了,你還要活不活?”
朱砂唬得忙扔了火鉗,捂住石綠的嘴。
“橫豎不過忍這幾天,你們管好院子裏的人,管好自己的嘴。”睡蓮驀地睜開眼,對采菱說:“晚飯後叫你娘過來,我有事商量。”
悠心院,四小姐青蓮正和七小姐怡蓮下棋。
怡蓮在左下角落下一枚黑子,對白子形成合圍之勢。
青蓮怔了怔,道:“七妹妹棋藝猶勝於我。”
“哪裏哪裏,是四姐姐心不在焉。”怡蓮一顆一顆將圍困的白子撿起,傾倒在竹根雕的棋罐中。
“姐姐在想什麼呢?這都是第二回了。”
青蓮抿了抿唇,“今日,母親罰了睡蓮妹妹站在庭院中,聽說足足站了兩個時辰,陪侍的丫鬟翠帛都暈過去了呢。”
“是麼?”怡蓮抬了抬眉頭,“我聽說是母親房裏的丫鬟翠簪攔著不傳話,所以才害得九妹妹白白等了兩個時辰。還請四姐姐慎言,母親是個寬厚人,怎麼如此對待九妹。”
怡蓮謹慎,隻聽官方說法,上麵說什麼,她就說什麼,其他的,絕不多說一個字。
“就是,我也是聽那些丫鬟婆子們渾說的,母親那裏會虧待九妹呢,定是有人挑破離間。”青蓮尤不死心,又說:“也不管起因如何,如今九妹肯定是凍著了,咱們做姐姐的該去看看她才是。”
“姐姐說的極是,隻是——。”怡蓮扶額道:“我昨夜受了寒,見風就咳嗽,不能出門子,我這裏有一盒燕窩,是打算送給九妹補身子的,姐姐不是要去看望九妹麼?正好幫我捎過去吧。”
好個油鹽不進的七妹!青蓮聽了這話,幾乎要憋出血來!強忍住說了幾句閑話,到底是走了,臨行時也沒說拿那盒燕窩,怡蓮裝作忘了,也沒提醒。
丫鬟湘月收拾未下完的殘局,笑道:“這四小姐真真有意思,想拿您做出頭鳥,偏偏又碰了一鼻子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