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吃的,唐安居頓時就清醒了,雖然不知道何時兌現,好歹有個盼頭,於是唐安居鄭重且嚴肅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又點了一下,認真得像是在托孤。
唐樂天放心地走了。
唐安居很過了幾天粗茶淡飯清心寡欲,一點油水都沒有的日子。
在某種動力的激勵之下,唐安居卯足了勁將養自己的身子,每天至少往大夫那裏跑三次,每一次大夫把完脈後,唐安居第一句話就是迫不及待滿懷希冀地問:“可以不忌口了嗎?”
以至於三天過去,大夫隔著薄薄的絲巾輕輕搭在唐安居手腕上的手指還沒收回來,還沒等唐安居出聲,大夫便斬釘截鐵地道:“不可。”
唐安居撇了撇嘴,興趣缺缺地將手腕抽回來,撐著自己的腦袋,滿臉苦惱。
“大夫啊,你有沒有什麼速成的法子?”唐安居突然問道。
大夫歎了一口氣,誠懇道:“小姐,這種事情不能急的,急也沒用,安安心心地養著,不知不覺它就好了。”
唐安居隻覺得這話避重就輕,心中感到好沒意思,悶悶不樂地離去了。
悶悶不樂的唐安居回到房間,很是消沉了幾個時辰,但很快就當這事從來沒發生過似的,也不再頻繁地去找大夫把脈了,整天在山莊裏東遊西蕩,好不快活。
快活的唐安居花了幾天時間,以此來適應寡淡無味的飲食,又在這期間將這座名義上是她的產業的莊子的格調布局摸了個透。
唐樂天走後的第九天,也就是唐安居來到這個莊子的第十天――也可以精確到今天早晨,唐安居忽然發現,自己不但神清氣爽,而且就算快步走很久的路,也不會輕易感到疲累,就算再怎麼蹦蹦跳跳,身體也不會無故疼痛了。
唐安居覺得是時候了,於是,早飯都沒吃,像隻蝴蝶一般輕飄飄地飛去大夫的房間,目光灼灼地將大夫望著。
大夫正在喝粥,見唐安居到來,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碗,摸出一條手絹來擦了擦嘴,又仔細淨了淨手,這才抱出自己出診的木製藥箱。
因桌上此刻並不是很方便,大夫請唐安居稍微移步,這才一絲不苟地將絲帕鋪在唐安居雪白的手腕上,手指搭上她的脈搏,捋著胡須,沉吟不語。
良久,大夫老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說了一個字:“可。”
“耶!”唐安居跳了起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跑出去兩步,想起什麼,回身對大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大聲道:“大夫!你是個好人!謝謝你啦!”
說完就一溜煙跑得不見了人影。
大夫依舊捋著他的胡須,看著唐安居原先站立的地方,心中感歎道:年輕真好啊。
後來的事,我們都差不多知道了。唐安居跑出去之後,在山莊裏各處翻箱倒櫃地找出一杆帶網的竿子,就地取材,並成功地收獲了三條魚。
然後,唐安居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最近的廚房,順便通知他們,自己已經不用再忌口了,以後好吃好喝的隨便做,每天都要不重樣的。
想想那種日子,唐安居幸福得兩眼都快要跳出粉紅色的愛心來。
唐安居的要求真的不高,隻要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再有個風吹日曬雨淋不到,四壁不透風的房間,和一張能令她安然入夢的床榻,她就很滿足了。
阿基米德有一句家喻戶曉的名言: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動整個地球。
唐安居也有一句天知地知,她自己和白流蘇才知道的名言:給我一堆美食,我可以安分守己,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美食沒吃完,唐安居不動如山。
作為一個把美食作為自己畢生追求的骨灰級吃貨,唐安居深刻地詮釋了什麼叫“識食物者為俊傑”,什麼叫“不是在吃,就是在去吃的路上”,以及“能吃是福,多多益善”。
對唐安居來說,世界上最不能吃的東西,大概就是“虧”了。
白流蘇曾經說,經曆過組織殘酷的訓練和選拔,原本她已經對人性失望透頂,可直到遇到唐安居,她才又重新燃起了對人性光明麵的希望。
唐安居問她為什麼,白流蘇沒有直接回答,卻道:糖糖你知道嗎?其實你真的不像一個殺手,更像一個鄰家小妹妹,善良,單純,在這烏煙瘴氣的殺手堆裏,你就像黑夜中突然出現的曙光,雖然格格不入,卻又讓人心生向往。
唐安居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沉默以對。
她不知道,白流蘇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她知道,自己沒有白流蘇說得那樣好。可能白流蘇以為,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但唐安居知道自己不是。
她隻是忙著追求美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不相關的事。
這大概,便是唐安居作為一個骨灰級吃貨,最偉大的信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