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曹橘散文三篇(2 / 3)

北方那浩蕩萬裏的春風和照耀著大地的暖暖陽光,總是離不開春雨的,因為這雨是春天的使者,她雖然細微,但卻是希望之水,生命之瓊漿。

黃庭堅當年不無幽怨地問道“春歸何處”?在經曆了多次的心靈沉浮之後,我對身外的一切似乎都釋然了。現在我想告訴他:春歸心處。

尋找丟失的自己

1.

好像有一種被丟失的感覺,在悄然來臨的夜晚,在朦朧的晨光裏,這種感覺總是毫無征兆地來到我的身邊,我曾經懵懂地尋找:自己被丟在了哪裏?是在哪一刻被弄丟的?

我想找回自己,透過玻璃窗捕捉時光的影子:窗台背陰處擺放著幾盆不開花的花,我知道它們不需要多少陽光,就把它們放在這兒,可陽光還是照到它們了,晨光裏照三盆,夕陽下照兩盆……天天這樣。幾年下來,我發現這些花居然長大了!——哦,成長,原來是這麼不聲不響不被人留意啊?

那麼人呢?

——癡愚、盲從而碌碌無為的過往都沒有留下什麼記憶,看見的隻有鏡中頂著滿頭白發和額上布滿了皺紋的自己,背景是往來疾駛的車。

那時,我醒悟了,還找什麼?你丟失的不正是永遠握不住的時光嗎?

2.

再沒有比丟失時光讓人忽略和使人悵惘的了——它就像一陣秋風,刮過去就不會刮回來,這樣,刮過去的就成了曆史。童年時趴在枕上聽祖母講故事,無論講什麼,開場白總是:“從前啊……”那時我就老想,“從前”有多前?它離我們現在很遠麼?到底有多遠?“遠著呐,我講的這些人都在天上……”祖母說。

我們就是這樣托付著自己的生命在流走的光陰裏流走,無論什麼都可以停下,唯有時光不會停歇,無意識或意識不到。待到發現自己有了時間概念的時候,又總是悔之不迭:當初我幹嘛去了?我為何沒緊緊地抓住那麼難得的大好時光?

被迫學習是件累人的活兒,不喜歡學的那些知識卻非要往你腦袋裏塞是多麼讓人提不起興趣,後來知道了那是“填鴨”式教學。記得在一次考試過後,我幽怨地說了句:“看那些不用學習的人多好。”這話不經意間被一位中年人聽見了,他停了自行車對我說:“說啥呢姑娘?假如現在讓我回到你這個年齡,隻要讓我學習,叫我幹什麼都行!”

這句話很是讓我吃驚——人為什麼要在矛盾的漩渦裏掙紮?我巴不得讓時光盡快把我帶向未來,而這人卻希夷著回到從前,時間竟然如此不留情麵地推著人走:童年少年中年,甚至一步步地邁向老年。而我,是否也會像他那樣一天一天地丟掉了無數美好的少年歲月?從此,我不再懈怠,也不敢懈怠了。

3.

川流不息的日子就那麼稍瞬即逝,我不相信時光不給我留下些值得記憶的東西。我所尊敬的老師在指導我寫作文時說:“寫日記能提高你的寫作水平,一天天不停地寫,你可別偷懶啊。”老師語重心長的教誨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我聽了他的話真就那麼寫下去。誰知突然一天,我看見老師頭上壓著大紙箱跪在一片幼稚狂野的口號聲中,他從紙箱的縫隙處傳出了一句讓我驚異的話:“趕快回去!把你寫的日記全燒了!以後再不要寫了!”

我又聽了他的話,流著淚把那些我寫滿人生最初希望與理想的本子都扔在爐膛裏。那一刻,我感覺時間凝滯了,而且它會永久地停止:是的,假如爐膛裏熊熊燃燒的火能拯救我的那些眾多的師長,我真的再也不寫什麼了。

然而時間的腳步還是沒有停留,晨昏往複,我和我的老師終於在那個寬闊的廣場上見麵了。那是個陽光燦爛的秋晨,我驚疑地發現他的頭發全白了,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抿了一下頭發,指著我笑著說:“你看你不是也有幾根白發了嗎?”我看著天,天空是秋雨後的清澈湛藍,幾朵雲悠悠地飄,雲兒也漸漸地將那清晨的光陰帶向正午。

4.

友說:“留下些東西,好讓人們知道你曾經在這世上活過。”我聽了淡然一笑,倒不是受到叔本華對悲劇性人生見解的影響,但,通過這些見解,總會有些對生命無畏的啟迪。世上的哲人、文人、藝術家、科學家不計其數,知識代代相傳,才有了如今這個絢麗的世界,他們留給後人的知識不是我們窮其一生可以學盡的,何況,我隻是一隙微光中的一粒塵埃。窗前的那幾棵果樹,春華秋實,年年如此。我卻在韶光猶好的歲月裏將自己丟掉了,自然也不會結出果來。而時光是不會停歇的,永遠不會!

於是我漸漸懂得了什麼叫“短暫”與“終結。”悟出了人生的這點兒宿緣並不聳人聽聞,莊周夢蝶畢竟是個美麗奇異的夢,但難說這個哲人對於流逝的光陰不惋惜不惦念,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讓時間倒流回來?我被時間拋棄在了那個自己走過的路上,那條路雜草叢生,就那麼永恒地定格在原處,轉過身去找吧,一路上已然鋪滿了迷茫——我再也找不回那個曾經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