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銘心刻骨的痛(3 / 3)

古溪家和她家住在同一條小街上。小時候,古溪是她的偶像。那個時候,她還小,不會用帥這個字來形容他,她隻知道他的好,至少,她眼中的古溪不會像街上其他小孩一樣淘氣。他不會像他們一樣用樹上的毛毛蟲嚇那些膽小的女孩子,看到小女孩嚇哭之後他們會起哄,也不會像他們一樣滿嘴粗話……他隻是老老實實生活。

小街不大,蘇安禾家在街頭,而古溪家在街尾。街頭中央有一顆大大的桃樹,那一棵桃樹,很多年了,她甚是喜歡。

蘇安禾喜歡在春雨朦朦的春季看著大朵大朵鮮豔的桃花從樹上飄落下來,整個小街上散落著花的芬芳,香得讓人沉迷,香得讓人陶醉,周圍都是粉紅色的,她覺得那猶如一場婚禮,一場粉紅而浪漫的婚禮,是那樣的幸福,那樣的浪漫……

隻是,直到初中,她看了《紅樓夢》,看了《黛玉葬花》,看了那首傷感的詩。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樓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豔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酒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舊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為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花盡頭。

無盡頭,何處有春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杯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濁陷渠溝。

尓今死去儂收葬,未人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蘇安禾才明白,落花不單隻是幸福,也許還有悲哀,那是花的葬禮,雖然很美麗,可是也是寂寞的。

古溪並不合群,他喜歡獨來獨往,上學的時候一個人,回家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古溪隻是勤勤奮奮的念書,也不是特別聰明的那種,但是他很努力,他在蘇安禾朦朦朧朧的關注下上完了小學。

古溪上初三的時候,蘇安禾才讀初一,在同一所中學,她依然崇拜著他,蘇安禾不喜歡明星,在她心中,古溪就是她的一切,但是這崇拜裏麵多了一份朦朧的愛戀。

蘇安禾喜歡看古溪打籃球那帥氣的背影,也會動一些小女孩的心思,故意製造和他見麵的機會,她幾乎可以天天可以看得到他,偶爾還會說上兩句,但她總覺得不夠,於是她把對他的感情寄托在日記本上,在蘇安禾的日記本甚至記得古溪哪一天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她的日記本記了關於他幾乎的所有。

古溪初三的時候,為了更好地學習,考上他理想的高中,他開始選擇去學校上晚自習。

那時候全鎮就古溪一個人去上晚自習,蘇安禾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勇敢,他騎著他的那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每天學習到很晚才回家,按著那沉悶的破鈴,但蘇安禾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最後,古溪拚上了高中,提著大大行李獨自去求學。

蘇安禾很落寞,總是想起他,於是動用她和古溪妹妹的關係來打探他的一切。

蘇安禾知道古溪在高中依然那麼努力,考進去得時候分在一個並不太好的班,級裏的尖子生太多,古溪隻好默默的努力,從級裏的幾百名到幾十名到十幾名……

古溪爸爸媽媽也為有這麼一個兒子感到驕傲,總是在小街上稱讚他們的兒子。蘇安禾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包括他的媽媽。

古溪的媽媽見到她總是對她說:“安禾,你也要像哥哥一樣好好學習,不斷進步。”每當這時她就拚命的點頭,隻是在她心中她從來不把他當哥哥看。

古溪上高中之後,回家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有時兩個星期回一次,有時甚至一個月,每到星期五的下午,蘇安禾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呆呆的看著窗外,期望看到他的身影,如果看得到,她便會欣喜萬分,然後借著去找他妹妹玩為借口跑到他家去,蘇安禾發現古溪高了很多,也成熟穩重了很多。

見到她,古溪會輕輕的拍一下她的頭,叫她好好學習,之後大部分時間他都呆在自己的房間安安靜靜地看書,蘇安禾進過他的房間,幹幹淨淨。一張床,一張書桌,堆滿了書,簡簡單單的,她很喜歡。

古溪讀高三的時候,蘇安禾提著一個行李箱來到他的學校,或許也可以稱為她的學校——蘇安禾將在這裏度過她高中三年。

第一次離家那麼遠,第一次在外讀書,第一次住校。一開始,蘇安禾很惶恐,便一看到古溪,她盡感委屈,那時候她的脾氣很倔強,倔強到容不得他與別的女孩子親密的走在一起。

一開始,蘇安禾是不喜歡這裏的,這裏的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是不熟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他隻認識古溪一個,隻有古溪才可以給她溫暖,給她安全感。

但是,見到古溪的機會那麼少,他總是那麼忙,忙著他的學業,忙著他的生活,忙著追逐他的夢想,他在她心目中猶如英雄一般。

高中的生活繼續乏味單調拚搏的下去,直至有一天,當她走出那破破爛爛的教學樓,突然感受到那烈烈冷風,才忽然感知到,冬天已經來了,而她在這裏已經有三個月之久,她突然就流淚了,為他,為自己,為所有的一切……

見到古溪的機會越來越少,高三了,要考大學了,他要為夢想衝刺,變得麻木起來,蘇安禾很心痛他,也很想念他,哪怕就那麼一瞬間,她想見他,在那冷到決的冬日,她也隻能用勤奮來麻木自己。

有時候,蘇安禾想青春就是塊易碎的冰,說不見就不見,難道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嗎?!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總是盼望著快長大快長大。如今長大體會到青春的無奈,生活的艱辛,是那麼的悲哀。周圍是凝固的空氣,心中未免一波一波的疼,如骨折般疼,是萬念俱灰的疼。我們的年華是如此脆弱,在手掌中流過,如紅線纏繞其中,忽然便不見了。青春,原來是如此疼痛。

蘇安禾對自己說,慢慢習慣就好。

寒假在時間的飛逝中悄悄來臨。想到這是古溪高中生涯中最後一個假期,想到以後再也不能那麼放肆的靠近他。蘇安禾衝動地跑到他們班去,小孩子氣地說想和他一起回家,古溪點頭答應,她很開心,跟他走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好,上公共汽車時,隻有一個位置,當然是她坐,而他的一堆書這叫給他“處理”,一路上,他都叫她要好好學習,她輕輕地點點頭,蘇安禾確實努力了。

新年在煙花繁華盛開又寂寞落下中悄然過去了,蘇安禾高中的第二個學期迎來了,而這是古溪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

蘇安禾在煙雨朦朧的春季暗暗傷感,板著手指數著古溪高考的日子,而他隻有拚命加拚命,最終迎來了高考。

蘇安禾還記得高考前與古溪的最後一次見麵,他備考,她放假提著包準備回家,在路上相見。她輕輕的問他:“有信心吧?!”他意氣風發的答道:“當然有。”她笑了,笑得很開心。蘇安禾突然覺得很舍不得離開古溪,她還沒有離開他,便開始想念他。

三天後,當蘇安禾回到學校的時候,高三已走,古溪也走了,她忽然覺得學校是那麼的冷清,心裏空蕩蕩的。

蘇安禾很焦急,想知道他的成績,她希望古溪成功,也認為老天應該給他成功,因為他的勤奮努力,因為他的付出。

在那焦急地等待中,高考成績終於出來了,學校也貼了榜,蘇安禾急切地想在榜頭位置找到他的名字,但是沒有,終於看到了,是2B,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割過一樣,驀地,就那麼痛。

想到古溪,蘇安禾很慌,古溪的理想是重本,不是2B,她很擔心他現在的狀況,她比誰都心疼他。

終於到了周末,蘇安禾迫不及待收拾好行李回家,她想見古溪,一刻也不能等。

當蘇安禾回到那條小街,跑到他家去時,他已經不在了,外出打工了。他家經濟並不好,下麵有妹妹就要上高中了,又是一筆支出,複讀不可能,2B太貴,隻能打工。

蘇安禾打聽到關於他的一切,高考失敗後,他消沉了很多,知道自己的成績以後,古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的呆了三天,現在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給人做裝修。

他是陽光的男子,古溪是蘇安禾心目中的英雄,她很心痛他,很心痛很心痛,心痛的隻能大聲痛哭了……

生活還得繼續下去。隻是少了古溪,蘇安禾變得很淡,隻是拚命的學習,隻是偶爾想起他,心裏依然是很苦澀。

蘇安禾經常會夢到古溪,夢到他一人孤獨漂泊在異鄉,夢到他在寒冷的冬日的夜晚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著,夢到他在那昏黃的路燈躊躇著,徘徊著……。蘇安禾總是會驚醒,醒了之後便是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