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大王想替她遮著掩著都不行了!”蘇妲己仍是掛著那樣似笑非笑的嘲諷,容色無雙地笑著,從案幾上撥弄出一張極薄的書簡,看也不看一眼,就隨手擲向下麵跪拜的大臣們。

首當其衝的是丞相比幹。

書簡擲下的時候,比幹伸出手,也不見如何用力,便穩穩地接住了那份書簡,抬起頭望向蘇妲己的目光平和有力,看不出任何波瀾。隻有接住書簡的雙手,突然間膚色轉為青白,指尖滲透出一層涼涼的汗意,在凝聚成汗珠之前,就倏然消失在肌膚內,湮沒不見。

比幹笑的很從容。“不知娘娘所賜的是何物?”

“薑氏認罪的證據,她親口承認的。上麵也有西宮黃妃娘娘的陳詞。”蘇妲己口齒利落,麵上卻仍是淡淡的,似笑非笑,一雙杏子眼裏流光瀲灩,卻是投向紂王那張冷峻的臉。好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紂王身上,與比幹答話不過是應付差事罷了。

比幹眸子轉了轉,然後低頭仔細看了一遍書簡內容,半晌,突然遞給孤零零跪在左前方的王子殷洪。“王子殿下,也請看一看吧!”說著,突然歎了一口氣。

殷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袋裏一黑,便將哥哥臨走前的囑咐忘記了一大半。他好不容易才控製自己從袖中伸出手,手指顏色仍是青白色的,指尖處已經全部發白,汗水涔涔。他接過比幹遞過來的書簡,隻看到一半,胸口那股鬱結之氣更甚,喉嚨口一甜,嗓子眼裏便多了一絲古怪的血腥氣。他強行震懾住心神,試圖咽下那口心尖血,卻忘了剛才已經感受到蘇妲己魔音般的笑聲,在剛才那樣的情境下,他本就忐忑不穩的心境居然被打碎了一絲縫隙,道心不穩,邪祟之氣便侵害心脈,加上此刻見到黃妃親手寫的關於母後謀逆的供詞,人證、物證、口供皆條理分明地陳列在那,更加接收不了如此可怕的事實,當下身子一歪,口中噗地一聲,當場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殿內一片驚慌。早有人衝過去,想要扶住殷洪,隻是顧及到紂王今日早朝奇異的沉默,在碰到殷洪的前一刻,又下意識停住手。眾人最後都將目光落在紂王身上。

至於那個一直舉止放肆怪異的蘇妲己,則刻意被眾人忽略了。

“來人,快扶王兒下去休息!”紂王眉頭緊皺,發出了今日在早朝議事時的第一道命令。“宣禦醫樂寧,好生為王兒查看身體。”

這才有人敢去真的扶殷洪。

紂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王兒有傷在身,不宜多走動。宣朕的口諭,在王兒傷勢恢複之前,不得離開沁園。”

沁園,與後宮一牆之隔,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園子。兩位王子因為常年在山中跟隨師父學道,留在宮中居住的時間不多,並未單賜王子府邸。薑氏在執掌中宮的時候,總是很忙,也少有親自撫育孩子的時刻。所以兩位王子漸漸就都住在沁園。有事時,或者奉父王母後宣召的時候才入宮留宿。

王子原本就住在沁園,傷勢何時算恢複,何時算尚未恢複,卻是很模糊的一個詞了。說穿了,都看帝心。

這是要幽禁王子殷洪的意思了。

九間殿內原本稍微安定了片刻的臣子們麵麵相覷,再次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