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裏冷笑一聲,端端地瞅住他,半晌,又道:“願聽差遣?哼,聽誰的差遣啊?青竹啊,你如今怕是易了主了吧?”
三準子聞聽,心中更覺詫異。青竹聞言,猛可裏一抬頭,又猛可裏失了顏色,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失慌道:“青竹不敢,青竹不敢。願聽少主子差遣。”
桑裏甚閑適地搓了一回手,道:“你方才著急忙慌的,是幹什麼去啊?”
三準子豎起耳朵來聽青竹回話。不料,青竹這廝忒沒膽了,竟嚇得倒身磕頭如搗蒜,哭腔甚濃,失魂道:“少主饒命!少主饒命!少主饒命啊!”
桑裏淡淡地道:“你現在知道求寬恕了嗎?早知如此,你何必要明知故犯。說,你幹什麼去?”
這一問,不容狡辯。連站在一側光明磊落的三準子也都屏住呼吸,怕氣喘大了,影響了少主子的聽力。咳,少主子今日心情不大好,毛忒不順。小心為上。
那青竹乍著膽子,抬起頭來回道:“方才小的正要去前廳。是,是杜舵主著小的去前廳打探打探……”
“打探什麼?”
“就是去看看門主的神色……”
“門主的神色有什麼可看的,嗯?”
青竹為難地道:“小的也不知道。杜舵主隻是著小的去看看門主的神色,別的並沒有交待。看杜舵主的意思,像是來為昨夜與門主說的事來探口風,探反應的。少主子,小的隻知道這些了。小的,小的句句屬實,並無半點虛言。還望少主子恕罪。”說著,怯懦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三準子這會子總算搞明白,青竹為何如此懼怕,原來是被少主子抓住,他在府裏給別人當眼線來了。怪不得少主子要動怒。誰的好處都敢拿,誰的話都敢聽,這叫他三準子也看不上眼。
桑裏道:“這麼說,杜舵主也來桑府了?”
青竹吸了吸鼻子,道:“是的,他在西跨院的亭子裏坐著呢。”
桑裏甚無聊地搓了搓手,三準子便聽見“咯嘣,咯嘣”幾下子骨關節扯滑了的脆響。就在這骨骨摩擦間,桑裏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真是對不住得很,你來得可真夠巧的。”
說著,人已站起了身,往西跨院去。臨走時,放下裁奪,道:“三準子,領他去刑律堂戚堂主那兒,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去。”
三準子“唉”了一聲,領命。那青竹便一個歪身,倒在了地上。
他這一倒,卻等急了西跨院亭子裏的這位杜舵主。
此時,杜舵主正在亭子裏喝冷茶。茶的滋味,他沒怎麼評得出來,因為心緒不寧。雖表麵上還是裝得十分鎮定,心下不知道怎麼得翻江倒海。若單單隻為提親那一回事,他也不至於這樣焦著。怕隻怕後來與彭堂主開二場的酒會,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會把他酒後什麼話報告給了門主?誠然,那時自己是喝高了,現下也一點記不清當時說了些什麼,但似乎不妙。嗯,還是待青竹打探了消息,再做進一步的打算吧。
他這裏懸著一顆心,那壁廂,揍人的一顆心已驟風急雨地臨近了。
“杜舵主。”
桑裏叫了一聲,一腳就跨進了亭子。
杜宏賢見了桑裏,先是一怔。收拾收拾心緒,趕忙站起身,抱拳施了一禮。
桑裏麵色從容,扯了扯嘴角,道:“大清早的,杜舵主不去前廳麵見門主回事,卻躲在我這亭子裏,是在等我桑府上的什麼人嗎?”
杜宏賢心虛了兩把,幹笑兩聲,道:“屬下沒,沒等什麼人。”
“哦?”桑裏矮身坐在桌旁,微抬著下頜,斜斜地將他望著,道:“不等人?唔,既不是去拜見門主,也不是等什麼人,敢情杜舵主來我桑府這亭子納涼來了。”
杜宏賢麵色不甚好看。
桑裏歎了一聲,續道:“舵主也忒客氣了。在我這亭子裏幹坐了這麼久,也不招呼個把兩個人來侍候侍候。隻喝著冷茶,唉,我這桑府的這些個奴才們也忒不懂事了,看見杜舵主的大駕在此,也不趕緊的,縮著腦袋聳著肩膀過來聽吩咐,真是有些不像話。這些個奴才,連端茶倒水的活計都做不來,唔,杜舵主,不知你府上的奴才可會這樣?”
聽桑裏這一通夾槍帶棒的言詞,杜宏賢心下便很有幾分明白了,想是青竹替他辦事,不幸獨獨被他碰見了。因陪笑道:“少主子說笑了,我府上的那幾個粗手笨腳的奴才怎好與桑府的人比。嗬嗬,不好比,不好比。”
桑裏道:“是嗎?既然你嫌棄你府中的奴才,賞識我桑府的,不如改天,我派幾房過去,讓你和你妹妹可勁兒的使喚,這樣安排,杜舵主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