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任天階端著一柄劍指著桑千語,正給她身下的那團雲不斷地輸真氣,正欲飛身過去撈她回來,豈料那黑衣頭頭來這一出,生生將他拔出的腳步給頓駐了。
原本,任天階還有得選擇,先把桑千語拽回來,再去救冷玉。那黑衣頭頭實在奸狡,一手掐著冷玉的脖頸,一手騰出來效仿任天階也渡了真氣在劍上,直指任天階。
任天階隻得揮手招架,奮力抵住黑衣頭頭襲來的真氣。
如此這般,黑衣頭頭還意猶未盡,把個冷玉掐得直翻白眼,小身段直挺挺地往上浮,兩腳撲楞撲楞劃水似的離了地。
黑衣頭頭忙裏得便,勻出一張嘴來,叫囂道:“小子,你桃花倒是不少。哼,這兩朵嬌美的桃花,我看你到底要哪一個。”
任天階一手一個真氣團,一個擋黑衣頭頭的,一個撐著桑千語,兩邊的力道分派的很是足實公正。如此這般委實也再騰不出手來。忽聽到黑衣頭頭的挑釁,任天階恨不能從口中噴出一蓬火來燒死那個王八蛋。
眼下,任天階甚痛苦。糾結直滲入他的骨髓。他若去救桑千語,那黑衣人勢必一個用力,擰斷了冷玉的脖子。他若舍桑千語去救冷玉,桑千語必定墜入萬丈深淵。而他隻能救下一個。
桑千語虛張了張眼,瞧見任天階神色很是苦楚,一雙深沉的眼睛裏竟不知在什麼時候溢出了眼淚。桑千語大吃一驚。男兒有淚不輕彈,她可從來沒見過他任天階流過眼淚啊!一陣心疼直絞得她心神亂顫。
“天階,天階——”桑千語深深地將他望著,無力地伸伸手,像是要去為他拭淚,“天階,你莫傷心難過。”
她伸出的手不過是個空架勢,鞭長莫及豈能夠到他的臉。而她那氣息虛弱的言語,不知道任天階有沒有聽見。然而,黑衣頭頭手中的冷玉被卡住喉嚨發出的齁齁聲,卻是聲聲扯得響亮。引得任天階紅著眼將她望著。
這一望不打緊,黑衣頭頭登時借機使勁掐,那冷玉齁得更緊了,白眼直翻。
冷玉這白眼翻得也相當有水平,直翻到任天階心裏去了。
任天階著慌地向前蹭了一步,大約是兩手的力牽絆住的緊,遂也就隻蹭了一小步。
他無計可施,必須做出選擇。
忽而,他將臉側轉過來,甚沉痛地看著桑千語。
他這一側眸,將她直直地凝視著,那一刻,桑千語覺得他這目光分明就裹著芒刺。桑千語的心絕望地咯噔了一下。她還未從這絕望中抽出神思來,耳畔便響起了近似狂暴的一聲吼。這時,桑千語尚能分辨,這吼聲便是任天階的。她也清楚的知道這吼聲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任天階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救冷玉,而放棄她。因為此刻,她的身子正在往下墜,無邊無際地墜下去,墜下去,墜向塵埃裏去。
她閉上了眼,那一刻,她猛然覺得諸事、諸人都是那麼的可笑,包括她自己。
她錯看了任天階。
事實上,她確實錯看了任天階。
當是時,任天階在怒吼一聲後,用全力一掌劈翻了黑衣頭頭及身後的那些個黑衣小嘍囉。他在幹完這麼一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救美的壯舉後,立刻翻身跳下吊橋,追桑千語去了。
他救冷玉,不過是拚了自己的全力。他救桑千語,拚得卻是他的那條同樣可貴的生命。
若不是任天階功力深厚,誰有膽量敢跳這座吊橋,早嚇得屁滾尿流。
不過,這座吊橋卻也不是個好跳的場所,而且又是那麼的高,唔,小孩子切切不要在這上頭貪新奇,把它當秋千蕩著玩。一不小心掉下去,雖不是粉身碎骨,卻著實叫你嗆幾口老潭水。
古人雲,依山傍水。姑且把這水移在山溝溝中,讓它也繞一繞這朗霽山。是以從山峰上跌足下崖,必定就滾進深水中,這是亙古不變的常例。這任天階和桑千語也不能幸免,自然也掉進這常例中。這常例,倒叫任天階很是喜歡。因而,他這一跳也就沒什麼,就當是憑空來了個高空跳水吧。
自穀底深淵中爬上來,桑千語是人事不醒,奄奄一息。任天階大丈夫自然是一頭挑了這重擔,把個濕淋淋的桑千語抱起來找處所療治。
擔了她走了不大一截子路,便看見吹煙。目光下掃,便是一所茅屋。
這茅屋的主人是一對樸實的老夫妻,很是客氣,把嫁出去的女兒的閨房收拾出來讓桑千語暫住了。老婦還翻出她女兒的衣裳,幫桑千語換了。任天階萬分感激。
在閨房中,任天階守了桑千語一夜。第二日,日上竿頭,桑千語才從惡夢中醒轉過來。
桑千語初初醒來時,還以為在陰司。待看見床邊坐著的任天階時,神誌稍稍清明了些,既而望著他激動了好一會,心情複雜的不知道是要罵他,還是要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