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誦經之聲已止,佛鍾也已敲響,參拜暫告一段落。
老方丈領著李隆基參觀寺院。行至東大殿南側,一座六角形的磚塔下,地麵忽然搖動,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塔下地麵崩裂塌陷,跟著這座五層的六角磚塔轟然倒下。
猝不及防,李隆基一人被埋於塔下。
外麵亂作一鍋粥。
卻有一雙眼睛在高處緊緊地盯著“這鍋粥”。這雙美麗的眼睛,犀利、冷漠,盯著塔旁紛亂的人群。忽地,這雙眼睛放出了精采,因為她已鎖定一個目標——一個披著雪青色鬥篷的女人。
這個披著雪青色鬥篷的女人,拖著沉重的腳步向禪房走去。一個真正悲痛的女人,是不願在混亂的人群中痛哭流涕的。
禪房的門慢慢移開,在她望向禪房裏的同時,她眼睛裏的淚水也即刻止住。因為有一雙凜栗的眼睛正盯著她。
“徐寶林,好久不見。”
桑千語端坐在蒲團上,一隻手臂搭在麵前的矮桌上,看著她。
徐寶林看見桑千語時,有些吃驚,但馬上轉為憤怒。
她走進來,一字字道:“是你殺了他?”
她憤怒的眼眸中忽地滾下一滴淚來。
“不,是你殺了他。”桑千語冷冷地道。
“你胡說!”徐寶林向前一步,幾乎是撲坐在蒲團上,狠狠地瞪著她。
桑千語凝住她,不屑地道:“你哭什麼?你有什麼好哭的。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徐寶林伏在矮桌上,握緊拳頭突地猛擊了一下矮桌,怒道:“我沒有!我沒有!……”
桑千語冷笑道:“你激動什麼?你不是早就想殺掉太子了嗎?你下不了手,我替你動手。”
徐寶林激動地道:“我沒有要殺他。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他。”
桑千語道:“是嗎?難道我娘嘴中的絹條不是你放的?”
“絹條?什麼絹條?”
桑千語道:“是叫我殺了太子的絹條。”
“殺了太子?”徐寶林重複著,神情忽然一緊,失聲道:“太平……”
她一說出口,立刻噎住,神色有些緊張。
桑千語仔細瞅著她。片刻,她輕扯嘴角,道:“在洛陽,你每日早晚兩頓,打我二十大鞭,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徐寶林神色微微一怔,輕抬眼皮,看著她。
桑千語冷冷地盯著她,道:“你是孔明燈爆炸一案的主謀,是你綁架了我們,殺了曹敢。”
徐寶林無從狡辯,頓了半晌,淡淡地道:“沒錯。”
桑千語道:“你還散播謠言說是白梓主謀的。你以為你這樣就能瞞天過海,逍遙法外了嗎?”
徐寶林道:“誰讓她姓‘白’呢?誰讓她家的賭房是供桑氏賭博的地方呢?”
桑千語厲聲道:“你殺了我娘,我也要讓你嚐嚐失去愛人的滋味。”
她的眼圈又紅了,但淚水卻未流出來。她有強大的忍耐力,在敵手麵前,她不能示弱。
徐寶林低吼道:“可是他是太子,曾經那麼寵愛你的太子。對他,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桑千語冷笑一聲,道:“那要問問你的主子。”
徐寶林失聲:“太……”
桑千語道:“太平公主,是嗎?你是太平公主派在太子身邊的人,是不是?”
徐寶林看著她,不語。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桑千語沉聲道:“白梓呢?她在哪裏?我已按照你們的指示殺了太子,告訴我,白梓在哪裏?”
徐寶林道:“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讓你殺太子的。”
桑千語雙睫微微下垂,思了一回,冷冷地道:“如果白梓有半點損傷,我會讓你弟弟徐青生不如死。”
徐寶林一聽,駭然變色,失聲道:“你怎麼……”
桑千語道:“我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是想問,連太子都沒有查出來的人,我是怎麼查出來的,是不是?”
徐寶林定定地看著她,目中已有深深的恐懼。
桑千語道:“你知道太子曾派人去你衢州老家查你的底,但沒有查出來。”
徐寶林道:“沒錯,他查不出來。”
桑千語道:“他查不出來,是因為他的人沒有去朱烏街那家小飯館裏坐一坐。如果他的人去了那裏,必定會得到一對年青的小夫妻熱情的款待。可惜,他的人沒有去那裏。”
徐寶林臉色發白,但她極力穩住心神。頓了片刻,她道:“你知道了又怎麼樣?你以為你是安全的嗎?當知道你是莫瑤的女兒的時候,你以為太平公主還會放過你嗎?”
桑千語道:“你又知道多少?”
徐寶林道:“不,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柴桑羽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