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道阻且長(2 / 2)

盛夏的早晨,太陽還未露臉,暑氣尚在醞釀,趁著初晨的清涼,農人趕著下田地勞作,商旅趕早啟程遠赴,大臣當然也要去上朝……

任天階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但也早起。他像以往一樣盤膝坐在床上,閉目專心修煉寒火功。一個時辰過去了,幾乎沒有成效。

他是個偏靜的人,也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然而,這一刻他卻生出了急躁的性子。這一急躁,體內即刻滲出兩股氣流,一股是寒冷的冰,一股是灼熱的火。這冰火兩重氣流在體內流竄,交織糾纏,他們是不可能融合的,誰都想把對方扼殺掉,所以打得相當火熱。

任天階極力壓製住體內的這兩團不相容的氣流,如若再練下去,勢必會走火入魔。他猛地睜開眼,喘息不迭。

稍微休息一下,他低頭看腰間的火玉帶鉤。火玉的顏色純正,體感冰涼,一切又回到了數月前的體貌。他無奈地瞟它一眼,不去理睬,下床去了。

長廊的盡頭有一個八角亭子,任天階習慣在那裏擺一張木桌子雕刻玉石。一刀一刀刻得驚心動魄。

桌子上的圓的、平的、斜的雕刻刀,鋸子,銼子,鑿子,磨頭等平時慣常用的工具,都規整地擺放著。

一塊巴掌大的粗糙的白石頭,他把它握在手中央,靜靜地審視著,想著到底要鑿個什麼造型。這塊方方的石頭樣貌顏色品質都很不錯,是塑型的好胚子。但玉不琢不成器。它不過是塊上等品的無用的石頭,隻待他精雕細琢,才可發光發亮,才能實現它的現世價值。

他手拿小刻刀,眼瞅著這塊陳年累月的頑石,不知該從何下手。他的思想可從來沒有這樣蒼白過,無力的隻剩下了空虛。是他的手法生疏了,抑或是他這個人生變了,無論哪一個,都不再是原先的他了。為此,他也不想考證。

對著這塊白石頭看久了,倒覺得它不是十分粗糙,反而有些光可鑒人。那一麵麵一棱棱,看上去似有一個人影。他認得這個影子,那一顰一笑,放縱的身影,誘使他回不到從前沉靜的人兒,在他的腦海裏隻有她,那個在他生命裏忽然消失的桑千語。他有些氣惱,握緊了小刻刀向它的身體紮過去。

他是要刻畫她,還是被她刻畫,他儼然不能清算了。

任天階正在一刀一刀刻畫著,冷澀不聲不響地走到他身旁。任天階不說話,也不抬頭看,仿佛早知道是他。冷澀四下一顧,知道桑千語不在,心裏很高興,一麵道:“你總算回歸正途了。”說著,就在他斜對過的欄杆上坐下了。

“這是你母親的宅子吧?我看門頭的牌子寫著‘鍾府’。”冷澀悠悠地道。“我記得你好像不大喜歡住在京城。怎麼,這一向又為了何,留在長安了。”

“我願意住哪兒,就住那兒。”任天階看他一眼,傲慢地:“我改變主意了。”

冷澀“哼”了一聲。

“你的傷怎麼樣了。”任天階淡淡地問,語氣也並非關心。

冷澀冷笑一聲:“你還記得我這傷嗎?”他也並不怪他。

任天階對著手中鑿下來的石末屑子吹了一口,那粉末便就揚了下來。冷澀見他不理不睬,冷漠得像從前一樣,他倒很高興。

“不過沒關係,她已不在,我這點傷也不在話下。”

任天階道:“她失蹤了。她不在那間屋子裏。”說著,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冷澀扯了扯嘴角:“你不急著去找,想必,她是自願離開那個小屋的。否則,你不會安穩地坐在這裏。”

任天階頓了一下,又繼續刻石頭,一麵輕聲道:“我找不到她。”

冷澀暢然一笑:“不是你找不到,是你不想找。天下之事,天下之人還有你任天階辦不到,找不到的嗎?”

冷澀說的沒錯,他任天階神通廣大,可以搞得定一切事、一切人——,但,可恨的,惟有桑千語是個例外。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回稟組織,你回來了。不過,你因為任務失敗,雖然補救了,但影響甚深。”冷澀歎道:“門中已發了通告,酌情降你一級。當然,獎金也會隨之減少。你,可有疑義?”

任天階正刻著的手停下了,他沉吟著,抬頭看向冷澀。冷澀也正迎著他凜冽的眼光。

冷澀趕忙解釋:“我也不希望如此。我是你的對接人,當然希望你好。可是,同門中有很多雙眼睛都盯著你呢。你是柴桑門中的佼佼者,嫉妒的人,明裏暗裏的都有一大堆。就算門主有意袒護,那些個底下的人也絕不講情麵,願意就此作罷。他們巴不得你越走越遠,好少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我求過門主了,可是門主也奈何不得,他隻能照章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