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拿著一隻饅頭,用手揪了一點塞進嘴裏,吃著。她一麵咀嚼,一麵望著桑千語,嘴角帶著陰陰的笑容,不說話。
桑千語感覺到,放下筷子,白她一眼,沒好氣地:“看什麼看?”
“我看你緊張的模樣,像是他的妻。”冷玉道。
“什麼——”桑千語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現出尷尬的顏色。
冷玉冷笑兩聲:“不過,你可別白日做夢。天階可不是那種居家的男人。他是柴桑門的人,終身都是柴桑門的人。一生榮辱都在柴桑門。和我一樣,永遠擺脫不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而且傲慢。好像那是既定的事實,永不得推翻。
“我不相信。”桑千語盯著她,道。
“隨你便嘍。”冷玉冷然一笑,“誰要是背叛柴桑門,相信我,那要比死還要慘烈千兒百倍。”說著,她陰森森地望定桑千語。桑千語被她這樣一盯,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你胡說!我不相信。”桑千語堅決地,“我會讓他改變的。他不是柴桑門中殺人的工具,他的人生不應該這樣麻木、冷酷、無情……”
“你算老幾啊。”冷玉忽然站起身,低低地吼道。她雙手撐著桌麵,前傾著身子,湊近桑千語的臉前,森然盯著她,“你趁早遠離他。不然不僅害了他,還會殃及到你自己的性命。因為,我會殺了你。”
桑千語訝然,呆呆地望著她。冷玉得勝般的卓然一笑,一麵抽回身軀坐了下去,幽幽地道:“別等他了。他今晚不會回來。他得為明天的行動做準備。”
第二日,到了午時,任天階還沒有回來。而出去半天的冷玉卻回來了。
桑千語堵住門,問她:“你去了哪裏?”
“去現場了。”冷玉傲慢地道。
“現場?”桑千語重複著,忽然一驚,“你是說邀請函上的煙雨會館?”
冷玉不回答,撞了她一下,擠進門去,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喝。
“已經行動了?”桑千語低頭自語,神色不安,但又自我安慰起來,“不會的,他武功那麼好,應該不會有事。煙雨會館的任務對他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嗯,不會有事。”
冷玉瞅了她一眼,“唐商煙雨會館,在金城所有的會館當中最富麗堂皇。因為館主是隻手遮天的宗晉卿。宗晉卿那廝心狠手辣,貪婪無度,又極度奢侈荒唐。在金城的唐商,甚至他國的商人中,可以說他另塑了一個宗晉卿的小王國。連金城的官府也對他忌憚三分。新羅皇幾次秘密派折子請大唐皇帝處置,但都因為有宗楚客和韋後的庇護,不了了之了。而且,就算要處置他,唐朝的官兵也沒有能力跑到新羅金城去逮捕他。也沒有人能夠殺得了他。他的煙雨會館就是個銅牆鐵壁,要他命的人,進不去,也出不來。”
桑千語一聽,心髒砰砰直跳,非常不安。她坐下去問她:“你上午去過的,可是你出來了。”
“是的。”冷玉道。“我是去過的,可我不是去殺宗晉卿的。”
“那你是去幹嘛的。”桑千語盯著她。
“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冷玉不屑一笑,“你還是擔心擔心任天階吧。他的身份已被拆穿。”
桑千語聞聽,臉色大變,陡地站起身:“你去告密?”
“不錯。”
“你為什麼這樣做?!”
冷玉不語,一副無所謂地看著她。桑千語猛然明了:“你的目標難道也是——,任天階?”
“沒錯。我的任務就是殺了任天階。”冷玉道。從她的臉上,桑千語看到了麻木和絕情。
桑千語駭然,怔怔地向後坐了下去。
“他今天必死無疑。”冷玉陰陰地笑著。
任天階一身新羅裝,白的窄身長袍,肥大的褲子,綁著褲腳,在煙雨會館門口下了馬車。他淡定從容地走向大門。門口的保鏢黑著臉攔住了他。一個保鏢向他的身後看了看,並示意他身後手捧箱子的人不準入內。
任天階朝身後那個臨時請來捧箱子的小廝點了點頭,那小廝便將箱子遞給了一旁的保鏢。那保鏢又將手中的箱子遞給了門房的一個小廝,隨即,從門房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並向任天階示意,向前走。
任天階一看他,就知道他是中原人。他也不作聲,默默地跟著他朝內走去。
左彎右繞了兩處院子,沿著一處蜿蜒的長廊向深處走去。漸漸的,任天階聽到了奏樂,那種靡靡之音,催人頹廢。任天階便知,離目標不遠了。
果然,樂聲近在耳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