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雪搖搖頭,“我倒是沒什麼大礙,隻是府上的丫頭倒是……不說這個了,你怎麼會親自出來抓藥?”
瞧著地上散落著七七八八的藥材,她眉宇微微顰蹙著,隻需微微掃一下,抬頭瞧著平媛壓低了嗓音道,“貴府有女子生產?”
“你怎麼知道?”平媛頓時臉上有些詫異,可因為心中掛著事情,“傾雪不好意思,我大嫂快生產了,宮裏的太醫又都被皇後召了去,哎……我先去抓藥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拉著平媛的手,搖搖頭,“你先別著急,這藥方是誰開的?”
“我平家將軍中的軍醫,聽說以前我娘生我哥哥們和我的時候都是他接生的,大嫂也……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大嫂也不會動了胎氣,真的不說了……”平媛說著眼淚都快下來了;瞧著小丫鬟又重新抓了要出來,轉身就準備離開。
洛傾雪卻是眉宇微微顰蹙著,動了胎氣,這些藥材卻分明隻是補血益氣的湯藥,隻是有兩味藥材卻是……“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別耽擱了。”
“嗯,今天實在抱歉,改日我定當上門拜訪親自像你道歉。”平媛著急地抓著藥包,瞧著轎子已經來了,這才朝洛傾雪歉意地眼神,扯了扯嘴角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直看著地上的散亂的藥材,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不急,你先與我細說說你大嫂的情況。”
“平安郡主,人命關天,我家大少夫人還等著喝藥呢。”那小丫鬟再也忍不住。
“你知道什麼,我家小姐要問自然有我家小姐要問的道理。”這些年雖然錦笙不說,但卻看在眼底,她知道自家小姐還有其他了不得的身份;尤其是小姐閨房裏麵那個藥箱裏的東西;光是聞著就不是凡品;還有小姐平日裏愛看的那些醫術,她也隱隱知曉,自家小姐的醫術定然是非凡的。
當初齊悅連比太醫都厲害的劉大夫都說沒救了,可小姐從屋子裏出來之後,齊悅的脈象竟然平穩了下來;甚至連劉大夫都說是奇跡呢。
那小丫鬟眉頭緊鎖,朝平媛道,“小姐,要不我先把這藥送回去吧。”
“也好。”平媛雖然不知道洛傾雪為什麼要攔著她,但卻仍舊選擇相信她。
秦霜卻是再看不下去,“這藥若是讓你家大少夫人喝下去,你們就等著一屍兩命吧。”
“你,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呢!”小丫鬟頓時急了;平媛也是驟然麵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轉頭看著洛傾雪,“傾雪,這,這……”
秦霜行走江湖多年,幹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行當;平日裏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也都自己在山間尋了草藥解決的;再加上呆在洛傾雪身邊三年,耳濡目染,隱隱的醫術也提高了不少。
洛傾雪有些隱晦地朝平媛點點頭,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朝平媛示意,“跟我來。”
“郡主,您怎麼……”
剛走入保和堂大門,那原本還麵容清冷,很是不耐煩地輕喝“下一個”的安大夫頓時起身,腆著臉,“您怎麼親自來了?”
“給我準備一間靜室。”洛傾雪沒有微微顰蹙著,“要快。”
“是,後麵有準備好的房間,老夫親自帶您前去。”安大夫說著就起身朝身旁的小藥童招了招手,洛傾雪瞧著那些等候診脈瞧病的人搖搖頭,指著那小藥童,“他帶我去就好,安大夫還是好好坐堂吧,你家主子還還等著銀子養活呢。”
安大夫那白須冉冉,甚是仙風道骨的身子陡然顫了顫,“郡主說得是。”
靜室中。
平媛仍舊神色很是不安,“傾雪,你,你這丫頭為什麼會這麼說?”
“就是抓藥的時候,那藥師可都沒看出有什麼問題呢。”小丫鬟也不敢落後地開口搶白道。
“你先與我說說具體情況,你家大嫂懷孕幾個月了,瞧模樣應該是快生產了吧,怎麼會突然動了胎氣的?”洛傾雪垂下眼瞼。
“平安郡主您問這些做什麼,您又不是大夫。”小丫鬟吞了口唾沫很是著急,“要不小姐,我去找安大夫瞧瞧,這藥房可是木軍醫親手寫的,他怎麼會陷害大少夫人。”
平媛瞧著洛傾雪想要答應又怕洛傾雪生氣,隻是望著她。
“媛媛,我當你是朋友,所以才提醒你;雲都的大宅後院,從來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洛傾雪麵色難得嚴肅起來,“就比如說這包藥材,紅棗、肉桂,都是極好的養血益氣的藥材,對於快要動了胎氣,快要生產的孕婦是極好的。”
“那不就行了。”小丫頭癟癟嘴。
“可是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藥材裏卻是多了當歸,莪術和赤參。”洛傾雪的語氣很是嚴肅,不緊不慢,“若是放在平時,這藥材自然是沒問題的;可你身在軍中,對這些藥材,難道當真沒有了解過?”
平媛原本隻是著急,可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恍然大悟,“不,不,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如果說是軍醫不懂接生也就罷了,可你也說了,那軍醫可是接生的老手了;怎麼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洛傾雪俏臉頓時沉了下來。
平媛身子微微顫抖著,“可,可不會的啊,木大夫沒道理會陷害大嫂的啊。”
“所以你最好想想,這藥方都經曆過什麼人的手。”洛傾雪點到即止,瞧著平媛若有所思的模樣,深吸口氣,“我的話就到此處,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平媛整個人頓時拉聳了下來,好像泄氣的皮球般,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我,我……”
“小姐,你們到底再說什麼啊?”小丫鬟對藥材一竅不通自然不解。
錦笙癟癟嘴,“哼,連著點兒常識都不懂;你家大少夫人都快生產了,還有人故意在她的湯藥裏添加當歸、莪術和赤參這等活血化瘀的藥材,這不是存心害她活不成命嗎?”
“……”陡然小丫鬟也怔住了。
“害命?”小丫鬟吞了口唾沫,驟然麵色變得蒼白無比,“不,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的。”
“綠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平媛猛然回頭,雙眼死死地瞪著那小丫鬟。
“我……我……”綠蝶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洛傾雪卻是無意再呆在這裏瞧她訓斥丫鬟,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作勢就要起身,“媛媛,既然這是你家的家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傾雪,大恩不言謝。”平媛感激地看著洛傾雪,她們其實也並未有多深的交情。
“當初你不也站出來替我說話了嗎,更何況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嗯。”平媛眼中含著感激的淚。
洛傾雪淡淡地笑了笑,“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出門前哥哥就特地囑咐過,讓我未時回府,現在瞧著時間過點了,隻怕回府也少不了一頓挨罵呢。”
將需要的藥材單子交給安大夫之後,便直接回府了;當然,素瑤居中,洛傾寒早已經等在那裏;麵色陰晴不定。
“哥哥。”洛傾雪硬著頭皮,縮了縮脖子。
“現在什麼時辰了?”洛傾寒的語氣生冷。
洛傾雪吐了吐舌頭,“申時。”
“從今天開始,在內傷傷好之前不許踏出素瑤居半步。”洛傾寒狠狠地瞪了洛傾雪一眼,她身邊的兩個丫頭都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少爺雖然不如大少爺那般多言,但每每光是那眼神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了。
“哥——哥!”洛傾雪撅著嘴,“人家隻是多呆了一會兒嘛,又不是故意的。”
“嗯哼?”洛傾寒眉梢淺揚,冰山般的麵皮上仍舊沒有絲毫表情,“如果讓我發現大小姐私自出門,素瑤居上下自個兒去領罰。”
洛傾雪頓時蔫了,“要不要這麼嚴苛。”
“你說什麼?”洛傾寒眉頭緊鎖,語氣嚴肅。
“沒,沒什麼。”洛傾雪別開眼睛,感受到洛傾寒那仍舊帶著疑惑的目光,硬著頭皮,“好了,人家知道了嘛。”
洛傾寒這才帶著兩個貼身侍衛匆匆離開,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錦笙一眼,錦笙身子微微顫抖著,心裏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自家小姐給看好了。
……
半個時辰之後,洛傾雪的閨房中。
錦笙瞧著洛傾雪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又聚精會神地瞧著那本被她翻來覆去看過不知道多少遍的手劄,很是好奇,“小姐,今天您為什麼要提醒那平家小姐啊,那丫鬟那麼不禮貌。”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洛傾雪老神在在。
錦笙卻是癟癟嘴,她可沒發現自家小姐什麼時候改信佛了。
“……”她不信,洛傾雪自然明白;可是有些話隻能放在心裏,卻是不能說的。
如今鎮北侯府式微,皇帝在這個時候將平南大將軍召回雲都,其意思已經不言而喻,沒瞧見原本門前車水馬龍的鎮北侯府如今已是門可羅雀嗎?自馮望月去世,靜安太長公主奉召離開之後,洛永煦不善經營,鎮北侯府早已經是風雨飄搖;如果不是手上握著左軍大權,洛將軍又威名遠揚,隻怕鎮北侯府早已經不上了孟族的後塵。
左軍大權洛傾雪並不在乎,那皇家的軍隊,忠心的也隻是皇家;她看重的是洛家軍;人數雖然不多,但卻世代效忠洛家,個個驍勇善戰,都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洛家祖訓,嫡長子年滿十五便可接手洛家軍,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必須要給哥哥爭取機會;洛將軍決不允許旁落;不僅僅是為了洛族;更是為了那曾經為了保護洛族而犧牲的千千萬萬洛家軍的先輩們。世代效忠洛族的洛將軍如果落到雲氏皇族的手上……
洛傾雪垂下眼瞼,她可不認為雲氏皇族有這樣的胸襟能容得下他們;容不下,最後會如何?自己得不到的,就算毀了也不會讓旁人掌控,皇家……從來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