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貧嘴。”雲靜安沒好氣地,她下午離開華清樓的事情她怎麼會不知道;身為太長公主,若是連自己府上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那她當真是愧對了流雲國姓了。隻是這丫頭向來是極有主意,而她終究是不能時時刻刻地守護著她,索性就放她自由成長了;隻是她卻不知,她竟然膽子那般大,去了靜王府。
瞧著她那插科打諢,俏皮而又可愛的模樣,她也隻能在心中歎口氣,搖搖頭,“行了,你這妮子,今兒收拾屋子,發現了些你母親的舊物,我……你母親去得早,這些東西,索性就都交給你了。”
隻希望這丫頭能有些分寸;如今新帝可不如她皇兄當年,如今的鎮北侯洛永煦也遠遠趕不上當年的老侯爺;如此,她隻希望這丫頭能照顧好自己,縱使……也能全身而去;而那東西,也隻是給她做最後的退路了。
說著,下巴朝不遠處桌子上的約莫一尺見方的木盒揚了揚;不是非常起眼,甚至跟府上許多的木櫃比起來算得上是簡陋,隻怕是任誰看到都不會覺得是值錢之物的。
“是,傾雪會好好收著的。”雖然不知雲靜安的用意,不過長者賜,不能辭;她手下就是了;至於其中到底是什麼東西,等回去再細看不就好了。
“行了,我瞧著你這沒睡醒的模樣,回房好好歇著吧。”知道她定是累了,雲靜安也不多留她。
洛傾雪也的確是乏了,與雲蒼靜、雲初揚周旋,不僅僅需要腦子,更需要掩飾自己的身份,她點點頭,“那外祖母您也早些歇息,傾雪就先告退了。”
隔天,天色很好,春日暖陽,悠悠地灑在湖麵上。
洛傾雪被雲靜安拉著坐在汀蘭水榭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在府裏呆了這麼久,你也是時候回去了。”突然,雲靜安沒頭沒腦地,抬手揉了揉洛傾雪的腦袋,含著笑意淡淡道,“待今日之後,你便帶著他們回府吧,如果不出意外,傾寒和青雲也該來了。”
洛傾雪沒說話,雲靜安卻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大到兩國紛爭,小到衣食住行;像是要將這輩子所有的話都交代一遍般;總是心中明白,雲靜安要應詔離開,可不知為什麼這樣反常的雲靜安,讓洛傾雪沒由來的感覺到一陣可怕;難道,此去有難?
可瞧著雲靜安那不斷回避的言語,知曉也問不出來什麼,她抿著唇也隻能悶悶地生氣;前世是她不知,難道今生也要眼睜睜地看著外祖母深陷圇圄嗎?
不,她不能!
可是現在的她還能做什麼?猛然,洛傾雪想到了那個人……或許她是該有行動了。
……
果然不出雲靜安所料,當日午時未至;馮天翔便遣人來請洛傾雪到主院用膳;彼時,雲靜安也在,朝洛傾雪點點頭,“行了,既然有人都請來了,那咱們也去吧。”
宴無好宴,但總歸確實要去的。
“外祖父想請,傾雪身為晚輩自是應當前去的。”洛傾雪攙扶著雲靜安,微微笑著,“不過外祖父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起來,這般折騰,是不是有些……林太醫不是說了讓外祖父盡量好生養著嗎?”
雲靜安似是無奈,似是歎息,又似是咬牙切齒般的,“哼,太醫說了有什麼用,便是太醫說了千遍萬遍也架不住人家自個兒願意。”
“公主言重了,洛家兩位表少爺都來,大少爺也難得沐休在家,老爺也是一時高興,並無其他意思。”跟在兩人身後的小廝趕緊開口解釋道;身為府中大管家馮喜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在什麼人麵前該說什麼話。
不過瞧著,靜安太長公主並不似他們說的那般對老爺毫不在乎,反而能從那話中聽出淡淡的……醋味?!
雲靜安那略帶冷意的眼神輕飄飄的甩過去,某小廝頓時眼觀鼻,口觀心,在心中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該!”錦笙壓低嗓音撅著嘴,默默地在心裏啐了一口;不過聽見兩位少爺都來了,想到小姐這兩日好像又清瘦了些,身上的皮頓時繃緊了些。
沿著花園彎彎曲曲的青石小路,穿過九曲回廊,來到雕梁畫棟的主院中。
“傾雪見過外祖父。”
瞧見自家大哥和哥哥,洛傾雪頓時眼睛一閃一閃的閃著晶亮的光澤,不過瞧見那坐在上位的馮天翔時,頓時斂了眸中的興奮,聲音清脆婉轉很是動聽;“大舅舅,舅母,兩位表哥安好。”
“嗯。”馮吉山點點頭,何氏則是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洛傾雪卻是興奮地撲到洛傾寒懷中,“哥哥。”轉頭看著洛青雲,“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怎麼沒事就不興讓我們來看看外祖母和外祖父?”洛青雲淡笑著對著她點點頭,“行了,還不快站好,都多大的丫頭了,還這麼會撒嬌。”
“再大也沒你大。”洛傾雪撅著嘴撒嬌著。
“好了,傾雪,別鬧了。”雲靜安輕喝一聲,洛傾雪這才不情不願地送給洛青雲一個白眼,那昂著下巴的傲嬌小模樣,當真像極了發狂的貓兒;讓屋內眾人一時間都忍俊不禁。
馮天翔原本略帶隱憂的臉上也浮起了三分笑意,“難得今兒誌一在家,傾寒和青雲又過了,大家一起用頓午膳;現在人可是都已經到齊了,馮喜,讓廚房傳菜吧。”
“……那午膳是開在花廳還是?”馮喜猶豫了下,瞧著雲靜安那麵帶冷然眼神中卻充斥著憂慮的模樣,不禁開口多問了一句。
“開在花廳”吧!
最後一個字尚未來得及出口,馮天翔就感受到兩道灼熱的視線,抬首望過去卻是雲靜安那責備的眼神,“花什麼花,就開在堂屋就是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能……”
“外祖母,您別生氣了;外祖父也隻是高興。”洛傾雪轉頭瞧著馮素煙,“姨母,您說,是不是?”
馮素煙沒想到洛傾雪竟然會提起她,怔了一下,趕緊點頭,那戰戰兢兢又略帶驚恐的小模樣,像極了受驚的貓兒,此刻正躲在角落裏,卻偏偏又被人拉出來不得不見人一般。
那樣的模樣瞧得馮天翔頓時又是心裏一軟,嚅了嚅唇,正準備張口,就聽到雲靜安對著馮喜冷聲道,“還愣著幹什麼,等著本公主親自去廚房傳膳?”
“公主息怒,奴才立刻就去。”馮大管家趕緊應聲道,對著身邊的某小廝使了個眼色。
某小廝立刻會意,退出堂屋;整個屋子裏的氣憤頓時壓抑了下來。
“聽說外祖父身子不適,不知現在可大好了?”洛青雲卻毫不在意,淡淡的笑著,語氣很是溫和。
“嗬嗬,人老了老了,老毛病了,什麼好不好的。”馮天翔擺擺手,右手捏著白絹捂著唇又猛地咳嗽了起來;舌尖品嚐到熟悉的腥甜,看著白絹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他抿著唇努力地將那腥甜又咽了回去,擦了擦嘴,壓下心頭的黯然,抬起頭,“倒是你們,傾雪那丫頭我瞧著都快瘦成皮包骨頭了;堂堂平安和樂郡主,這般模樣真真是讓人心疼;月兒去得早,你們兩個做哥哥的也當好好照顧妹妹才是,尤其是青雲,你是大哥!”
洛青雲低首垂眸,語氣仍舊一貫的溫順謙和,“外祖父教訓的是,是青雲失責。”
“外祖父,這不關大哥……”洛傾雪開口想要替他辯解。
向來清冷的馮誌一卻開口了,“自姑姑故去,表妹便大病了一場,你們平日裏雖然忙於公事,但也當注意;表妹還小,府裏的那些個……你們也別忽略了。”
那沒有說出來的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今整個雲都,誰不是眼巴巴的望著鎮北侯府主母的位置;饒是洛永煦已經放出來要為馮望月守孝三年的舉動,那些官家貴女卻仍舊蠢蠢欲動;為亡妻守重孝三載,往日裏聽聞鎮北侯與其夫人感情不睦,如今看來根本是感情甚篤,隻是不表現出來罷了。這樣重情重義的夫君,誰人不想?
聞言,馮吉山麵色頓時一僵,心沉了下,“誌一,你胡說什麼。”
“表弟所言甚是,是青雲疏忽了。”洛青雲仍舊淡淡的笑著,無論如何,隻要他們是對傾雪好的,那就足夠了。
馮天翔瞧著屋內這樣一片兄友弟恭的場麵,斜眼瞧著馮素煙那殷殷切切看著他的眼神,頓時一股身為父親的榮耀和自豪感從內心油然而發,張口就道,“能看到你們兄弟姐妹這般友愛,我心裏當真欣慰;可是你們也不能忘了另一個表妹;芊芊可是比傾雪還小,你們都是哥哥姐姐,也當好好照顧她才是。”
“就是,芊芊素日裏可是念叨著你們,你們有空也去宋府瞧瞧她吧。”王美妍也隨口應和著。
‘唰——’
幾乎是在王美妍話音落地的同一刻,洛青雲、洛傾寒的麵色同時沉了下來;洛傾雪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眉宇顰蹙,一股又怒不敢言的模樣;馮誌一頓時臉上表情盡去,整個堂屋的溫度驟然下降了三分。
“一個區區下賤庶女生的東西,也配跟嫡出一脈相提並論?”雲靜安可是不客氣,瞧著馮天翔那驟然變色的模樣,再輕飄飄的扔出一句,“吉山到底是在我院子裏養大了,他母親去得早,我們雖說沒有生養之恩卻有養育之情,我已經打算好了,擇日將他記到我的名下,從此吉山便是如今馮家尚在的唯一的嫡脈了。”
聞言,何氏麵上一喜,馮吉山卻是心中酸酸澀澀,眼眶微熱,“嫡母。”
“傻孩子,還叫嫡母?”雲靜安端詳著馮吉山,雖然有七分隨了馮天翔可卻隱隱約約也能看出美竽的影子;那個傻丫頭,她這麼做希望她不會怪她,她淡淡地,“月兒在世時,對你也很是喜歡的;常常說你要是他親弟弟多好,是本公主沒福氣,生一個你這般乖巧的兒子;現在將你記到我的名下,你可願意?”
“砰——”
馮吉山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頓時跪倒在地,撲倒雲靜安麵前,殷殷切切地呼喚出心中早已奇葩依舊的名字,“母親。”無關乎身份,無關乎地位;自他記事起,他記憶中就唯有她;雖然並不十分親近,但還是孩子的他就非常敏感,他知道誰是對他真的關心,誰對他是虛情假意;所以就算雲靜安對他偶爾露出的關心,也讓他覺得十分難能可貴,還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