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絕念想,四兩撥千斤(2 / 3)

洛傾雪眉梢淺揚,“姨母此話從哪裏說起;我乃鎮北侯府的大小姐,太祖皇帝欽賜的平安和樂郡主;傾雪雖理解您的好意,可這事卻是萬萬不能的;薑嬤嬤她們很好,我隻是有些乏了;無須您如此勞累的。”

“那哪兒行,她們哪有姨母來得仔細。”馮素煙故作嬌嗔地瞪著她,“瞧瞧這小臉蒼白得,也不知她們是怎麼照顧的。”

“真的不用了。”洛傾雪低著頭,“母親在世時也不曾讓姨母如此勞累過,若是母親知曉傾雪如此不孝竟讓您這個做長輩的如此操勞,隻怕午夜夢回時,會責怪傾雪呢。”

不知為什麼,聽到她的話,馮素煙的腦子裏又浮現出斷七那日;天上如墨般的流雲彌漫,那如畫眉眼,杏眼含嗔,精致分明卻好似帶著濃濃的怨怒,還有那張口的血盆大口……

“……雪,雪兒這是說的哪裏話,姨母做這些可都是應該的。”馮素煙笑得很是勉強,語氣也訕訕的。

“宋夫人,表小姐,我家小姐身子虛弱,該休息了。”

瞧著洛傾雪再次打了個嗬欠,眼底氤氳著霧氣的模樣,錦笙抿著唇,良久終於忍不住上前道。

馮素煙瞧著洛傾雪那幾近透明的臉,毫無血色的唇,無神的雙眸,以及時不時懶懶的嗬欠,想著自己今日的目的;那丫頭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若是她再要求住過來,隻怕就顯得有些急功近利了。

“也是,傾雪身子不適,你們多勞累些;姨母就先告辭了。”

“照顧小姐是奴婢們的本份,宋夫人、表小姐慢走。”錦笙聲音恭謹,可麵色卻很是難看。

宋芊芊低著頭,瞧著洛傾雪沒有同意馮素煙的提議,麵色也很是不好看;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原本染著些許粉色的臉頰頓時變得蒼白無比,額頭上青筋直冒,好似在隱忍著什麼。

“小姐,這種人一句話打發了就是,您還與她們說那麼多作甚?”錦笙撅著嘴。

“不妨事。”洛傾雪懶懶地罷了罷手,眼底哪裏還有之前半分疲憊,反而帶著些許亮色,怎麼看都是精神奕奕地。

送走馮素煙、宋芊芊回返的薑嬤嬤見狀,這才長鬆了口氣,又從衣櫃裏取來披風給她披上之後,細細端詳著,“瞧著是清瘦了些,待小姐身子稍微好些,老奴再讓廚房給您好好補一補。”

“哪裏瘦了,倒是嬤嬤,因著母親的喪事你們勞累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休息;趕明兒大家就放一天假吧。”洛傾雪接過錦笙遞過來的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唔,梁嬤嬤呢,可回來了?”

薑嬤嬤擺擺手,“嗯,不過她身子差了些,老爺許了她半月的假期,讓她好好調養;下月再到素瑤居報道。”

“也好。”洛傾雪低著頭,再次呷了口茶,將茶杯放在床頭,卻注意到窗欞上多出來的一隻白灰相見的信鴿,她眼神閃動了下,淡淡道,“我乏了,休息會兒,你們都退下吧。”

“是。”

錦笙本能地抬頭看向薑嬤嬤,見她點頭之後,這才恭謹道。

直到屋內沒人,洛傾雪這才左手微抬,食指彎曲放在唇間,一聲清麗的哨音;原本還有些懵懂的信鴿聽見哨音立刻朝她飛來;從信鴿的腿上尋到一支小小的竹筒,取出信箋,平展,細細瀏覽;然後走到外間,提筆快速回信,綁到信鴿的腿上,輕輕點了下它的腦袋,“辛苦你了,點墨。”

“咕,咕咕。”

“噗嗤!”

聽到點墨那略帶不滿的嘀咕聲,洛傾雪沒忍住笑噴出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捏碎,喂給信鴿之後,信鴿這才心滿意足的飛走。

官家小四,官宴輝麼?

洛傾雪嘴角微微斜勾著,眉梢淺揚;手中捏著信箋,低著頭,眼瞼低垂,遮住了她眸底的波濤,讓人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她道是為什麼馮素煙竟然會在這麼個敏感的時間提出要搬來鎮北侯府,原來是這樣啊。

宋家老太太不喜馮素煙之事在雲都也不是新聞了,畢竟人家好好的一個兒子,宋廉青若是沒有發生那次意外,若是沒有最後那般重傷身故,現在的成就絕對不比他大哥差;偏生這一切都是因為馮素煙。

就算沒有那件事情,這年頭克夫、克父的人本就不討喜,別說兄弟姐妹,就算是身生父母也不見得能忍受;畢竟命硬的人,誰知道她下一個會克誰?

也就隻有馮望月才會對馮素煙、宋芊芊母女百般疼愛、照顧;不說沒有丁點兒的私心,但卻是絕對的一視同仁;有時候馮望月對宋芊芊的好,甚至讓洛傾雪都忍不住嫉妒。

“傾雪,你是姐姐,應當讓著妹妹。”

“傾雪,芊芊生性柔弱,性子又怯懦,你可不能欺負她啊。”“傾雪,芊芊生來喪父,從未享受過父親疼愛;你定要保護好妹妹,不能再讓她受丁點兒委屈。”

“……”

自她記事開始,母親在她耳邊說得最多的,便是要照顧好這個生來喪父又背上克父不詳名聲的妹妹,不能讓她受委屈,很多時候,明明是皇帝舅舅賜給她的東西,但凡宋芊芊看上的,馮望月都會毫不猶豫的給她。

或許,她心裏是明白的。

在她的母親的心裏,若當初洛永煦沒有錯娶了她,馮素煙和洛永煦便會是很好的一對;宋芊芊也能成為名正言順的鎮北侯府大小姐,那樣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也不會流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可是,就算沒有馮望月在,馮素煙和洛永煦就當真能走到一起了嗎?

洛傾雪緊緊地抿著唇,對馮望月這個母親,有愛,卻也有怨。

……

隔天,清晨。

天氣晴朗,太陽早早的爬上天邊,陽光和煦,藍天白雲;合著花園裏那盛放的鮮花,飛舞的蝶兒;抽嫩的柳條兒立在湖畔,隨風輕輕擺動著。

“妹妹,你身子不好怎地不在屋子裏好好歇著?”

洛傾雪身著一襲白底黑邊,以天藍色絲線在裙擺處勾勒著大片大片殘破的鳶尾;烏黑的發絲同樣以鳶尾雕紋的白玉分心固定著,鬢間別著兩朵雪白的絨花;其餘披散在腦後;整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立在湖畔處,背影蒼涼而又孤寂;尤其是那黑底金絲勾纏枝繞紋寬帶束著的纖腰,盈盈不堪一握,更顯她的嬌小、柔弱。

聽到動靜的洛傾雪轉過身來,肌膚白嫩細膩如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甚至看不到絲毫毛孔,她眉宇清冽,可卻不難看出其間沾染的哀傷與憂愁;毫無血色的唇微微抿著,在瞧見來人後,原本古井無波的眸底終於染上了些許波瀾,“大哥,你怎麼來了?”

“傻丫頭,怎麼病了也不告訴我們?”

洛青雲已然十六,洛傾寒也已經十二;平日裏都住在外院,再加上這幾日,馮望月的喪事雖然告一段落,可要處理的事情卻還遠遠沒完。

洛傾雪因為是女兒家,又病臥在床這才逃過一劫;而洛青雲與洛傾寒自然是要跟著洛永煦一起,將喪事遺留下來的事情給一一解決了。

“哪有生病,隻是有些累了,多休息了兩日。”洛傾雪撅著嘴,有些撒嬌著道。

“你呀!”洛青雲抬手,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看了看天色,轉身吩咐錦笙取了件披風,小心翼翼地給洛傾雪披上並係好絲帶;那好看的手,靈巧地翻飛著,“這往後可不許再這麼頑皮了。”

洛傾雪小聲嘀咕著,“人家哪有。”

“行行行,你沒有。”洛青雲無奈地搖搖頭,眸底卻盡是寵溺之色,抬頭看看天色,日頭正好,春光明媚,也就沒強求她再回床上躺著,反而略微思索下,“可想去花園走走;傾寒有事與父親出去了,上半晌應該就能回來。”

洛傾雪頓時點頭如搗蒜,“嗯嗯,那我們快走吧;好久沒有與大哥對弈了,難得今日有此雅興,不如我們殺幾盤如何?”

“那可不行,我可應付不來輸了就哭鼻子的小哭包。”洛青雲故意點了下她的鼻子。

唰——

洛傾雪的臉頓時爆紅,這都是幾百年前的陳年舊事了,她沒好氣地斜睨了洛青雲一眼,頓時俏臉一垮,撅著嘴,“人家哪有;哼,別忘了,上次你可是輸給我了來著。”

“嗯哼。”洛青雲那向來溫潤的臉上,難得染上了些許玩味;彎月般的眸子微微低垂,可眼角處卻飛揚著,好似用最上等的螺子黛精心細描的般;他就那般似笑非笑地望著洛傾雪,“你確定是我輸了,而不是……”

“好了好了,不說還不成嗎?”洛傾雪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偃旗息鼓。

不得不說,前世就算她在相國寺時,琴棋書畫都由汝霖這位國手親自精心教導過,雖說不上樣樣精通卻也是拿得出手的;可卻不知為何,每每對上這個明明沒有刻意研究過的大哥時,他卻總能將她殺得落花柳水、片甲不留。

瞧著這般調皮又染上三分嬌氣的洛傾雪,洛青雲眉宇間仍舊染著清淺淡笑,隻是心卻是越來越沉。

當初他被馮望月收養時,已然記事;而洛傾雪、洛傾寒兄妹出生之後,可以說是由他看著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性格,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他來得了解。

她表現得越是正常,越是雲淡風輕;那說明她心底壓的事情越是嚴重。

隻是,回來這麼久,他好似也從未從其他地方聽到過什麼風言風語;甚至連府上也都沒有絲毫風聲,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哎呀,真是的,錦笙你到底是誰的丫頭啊,大哥讓你去你就去,現在都開春了還包得像個粽子似得,好醜。”

瞧著自己身上披了件並不算太厚的披風,隻是轉眼,錦笙手上竟然又多出來一件,洛傾雪不由得撅著嘴,嗔怒道。

洛青雲搖搖頭,輕輕點了下她那小巧精致的瓊鼻,寵溺又略帶著些許無奈道,“還不是怕某些人自個兒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