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時裝周即將進行連續一個月的轟炸,對於設計師及助理們來說這將是一個巨大的災難。慕皓軒到這最緊張的時刻心情極好的坐在吧台上喝著紅酒,若有所思看著拿著成衣走來走去的身影。一個小時後,這些衣服會被運送往機場,再過幾十個小時它們會在不同的閃光燈及音樂裏穿梭。它們帶著前一場尚未停掉的掌聲走進下一場的精彩,連續一個月的主角生涯豔羨了世人。
他們本可以晚兩天出發,但不知道慕皓軒用什麼手段挖來了時裝周最炙手可熱的造型師。第一次合作,需要磨合的地方太多。他如此淡定也和這位近幾年不願參加時裝周的造型師有很大關係,傳聞以前有位年輕設計師,時裝周舉行三分之二因緣巧合換了這位造型師,最後奇跡般成為當年春夏時裝周最大的黑馬。慕皓軒的作品已近乎完美,所缺的無非是點睛之筆。
工作室的設計師們平時看到的慕皓軒是自信無比的,那是他們還沒看到在時裝周上的他。曾有他的模特戲言,閉著眼睛都可以知道他坐在哪個位置上。慕皓軒偶爾會想起參加第一場秀時的心情,雖然以前以助理的身份也參加過不少秀,但那是唯一一次以設計師名義參加的。他的座位對新人設計師來說算是最靠前的,一分鍾不到的時間他用汗津津的手指不斷挽袖子,像是不滿意一樣反複挽起放下。那一係列叫做“獨意”。
他和何冰在候機室碰見了一心玩遊戲的林澤,慕皓軒和他打了招呼在靠著的那排座位上坐下。何冰白了他一眼,便去辦理登記手續。
“你這關還有一分鍾。”慕皓軒像個自信的神算子。
四十秒後,林澤用和他麵貌以及穿著不相稱的張牙裂嘴和跺腳表達對遊戲結局的遺憾。他抬頭瞥了眼慕皓軒,“大設計師,這個座位有人。”
“當然,不就是我?”
“我是說在你坐下一分鍾之前的那個人。”林澤心情很容易聽出好壞。
清意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她沒有一眼認出慕皓軒。她把拿鐵遞給林澤,縹緲的眼光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好像加了糖,這杯是摩卡,雙份糖。”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林澤。
她看著摩卡,心裏突然蹦出韭菜雞蛋。外婆不喜歡韭菜雞蛋,但每次餐桌上都會擺上那道菜。
林澤抬眼看了看她手上的咖啡,故意盯著她問,“你猜我會選哪杯?”
清意沮喪的看著林澤,“林大美人,我們今天能不能將就一次,下不為例?”咖啡廳裏的音樂是上次在慕皓軒車上聽到那首,服務員問加不加糖,她點了點頭。糖一撒下就沒有眼疾手快和後悔莫及什麼事了,倒掉重來便是另一杯咖啡。
慕皓軒在後麵聽到他們的對話皺了皺眉,他放下手機站起身來。正好和清意的目光相對,他沒有移開,有種你應該向我解釋的堅決。有些人冷漠無需刻意去收斂不該有的神情,頭一抬似川劇變臉般快而狠。他不是不知道清意和林澤的事,但內心的某塊變得異常難懂。至少這一刻他是懂不了的。
“喝嗎?雙份糖的。”清意坦蕩的把咖啡遞過去,就像專門跑過去給他買來的那樣坦蕩。
她語氣裏藏著的年少熱戀時的親昵,會不會一眼就被慕皓軒識破。可細想,他連她是否喜歡過他都看不清。於是,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外婆在下著綿綿細雨的陰天,和她坐在老木樓堂屋裏說起韭菜雞蛋的事,那時候她小,隻聽到外婆說以前有個人喜歡吃。後來長大了,她知道那個人是外公。
“還是留著給你們家美人喝好點。”慕皓軒冷冷掃了眼,別開眼看著窗外說。上次見她和林澤這樣是在火鍋店,他或許懊惱的並不是她這種萬分寵溺的行為,而是她的理直氣壯和口是心非。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背叛,她一直狡辯的證據確鑿的背叛。
清意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尖上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肆意遊走般,思緒想去抓卻又抓不住。
林澤把她緊緊拽在手心的咖啡抽了出來,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說,“幸好慕皓軒不買賬,不然你們還真……”
清意搶過咖啡,“他說給你就給你,他是誰,我憑什麼要聽他的話?”她忘了自己在說這麼理直氣壯的一句話時,聲音裏的驕傲已被擊得潰不成軍。
高中時一年到頭都隻穿白襯衫個子不高的某科老師,常在上課扔粉筆頭砸熟睡的同學的罅隙,習慣的揚著一道道抬頭紋說人要是傻一點就會幸福很多。蘇軾要是穿越到現代,估計光是人格魅力就可以吸引一大批前仆後繼的粉絲們,畢竟幾人能如他那般看透,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現代人越活越俗,隻會說傻人有傻福。不知道這所謂的福是不是都藏到腰上的遊泳圈裏去了,或是藏到打腫臉充胖子的憂傷裏去了。她猛吸幾口咖啡,然後有點遺憾的說,“什麼時候摩卡這麼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