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邵夕平開口了,“兄弟願幫哥哥一個忙嗎?”
蘇懷遠並沒有聽出邵夕平改變了語氣,隨口應道,“哥哥哪兒的話?不用客氣,盡管直言。”
“我要破產了!如水是我買來的。三萬兩,如何?我看得出兄弟有意。”
蘇懷遠的酒杯瞬間落了地,摔了個粉碎,同時碎掉的還有如水的心。
秋如水怔了一下,猛地起身,卻隨即倒在了桌上。
接著蘇懷遠覺出了不對勁,“哥哥,你這酒——為什麼?”
“我喜歡,可以嗎?哈哈哈!”邵夕平狂笑著出了門,將無夢閣狠關了,踉蹌著走進了小徑,淚卻從他的眼裏流了出來,於是縱身躍入荷花蕩中。
秋如水先醒來了,看見蘇懷遠,昨夜的一切回到了腦海,那不是夢……她淚如雨下,裹好衣服衝出了門。
蘇懷遠醒來的更早,卻連“對不起”三個字也不知如何啟口。
此時邵夕平進了門,一個耳光打下來,接著是拳腳相加……
蘇懷遠隻是默默承受著,他輕語,“你後悔了嗎?哥哥。”
仿佛一根針直刺心頭,並不斷撚動……邵夕平忽的失了力氣,暈倒在地。
蘇懷遠更肯定了自己的揣測,“也許會害死她的,你知道的。”
那廂忽的傳來秋如水自縊的消息,好在救得及時,大夫說,“她有喜了。”
這廂邵夕平吐露了實情,“我沒多久可活了!不要告訴她,並且要好好照顧她。我很自私,是不是?”
“你居然設計我?你真的有當我是兄弟嗎?”
邵夕平牽動唇角,苦苦一笑,“記得嗎?我們說過要娶同一個女子為夫人的。”
“那不過是兒時胡鬧罷了,六歲能懂什麼?”
“可是,你喜歡她。”
“但是會傷害你,還有她,我不要!”
“你不幫我?”邵夕平頓了頓,“她會死的。”
“剛剛她已經尋死了!”
“什麼?”邵夕平的臉色更加蒼白。
“救過來了。大夫說她有你的骨肉了。”
“她身子弱,不應該留下的。”邵夕平根本沒有什麼喜悅之色,“你盡快帶她走,我來日無多了。別讓她知道。”
“你喜歡她,她也離不開你!我為什麼要破壞,還要背負罵名和秘密?為什麼我要娶一個有夫之婦?”
“大哥第一次求人,也是最後一個心願。委屈你了!”邵夕平已是淚流滿麵。
“我……知道,我答應你。”
秋如水被遣送回秋家。她就像一塊石頭,別人將她放在哪兒,她就一動不動呆在哪兒。眼中連悲傷,恨意或愁怨也沒有,也沒有再流過一滴淚。
蘇懷遠將廣元附近的布行、綢緞莊,當鋪全折成銀票,給了邵夕平,便攜了秋如水乘船南下,離開了廣元。
遠遠的橋上一個人,左擁右抱,下了橋,隱入了柳影中……秋如水淚成斷線……
“三萬兩嗎?我隻是一疊印了字的紙!討厭我到連骨肉都不要嗎?當初為什麼娶我?”
連日來蘇懷遠都在掙紮,心如刀絞,如今見她開口說話,也流出淚,心中反而放開了,如果可以讓哥哥舒服,讓她活下去,就讓我背負所有的痛好了。
邵夕平去世了。整個蘇府隻有蘇懷遠知道,但是他不能去,因為正趕上如水臨盆。
不知忙亂了多久,她終於生下了一個男嬰,取名蘇平。
時間讓痛苦漸漸淡了。
桌旁,如水正在教蘇平寫字。此時她已是一位母親,會愛,並足夠堅強,且因為兒子心中的痛少了些,臉上有了笑顏。
蘇懷遠正在為去給邵夕平掃墓做準備。五年了啊!大哥你想見她嗎?……死前一直喊著她的名字,你後悔當初的決定了嗎?我帶蘇平去見你好嗎?……獨自守著一個秘密好難啊!多少次,差點說出了口,你知道嗎?她從沒有恨過你,她並不知道你為了什麼,但她仍舊忘不了你!加入知道了真相,她會拋下一切,隨你而去吧!……不知道何時,我才可以講出來呢?——忽然門開了,一個小身影闖了進來。
“爹爹,我也要去。因為我要替爹爹分憂,要快快長大。”蘇平爬到了蘇懷遠膝上,小臉紅紅的,表情卻極認真。
緊接著秋如水進來了,“小平乖,父親有事,娘陪你玩。”
“如水,今次,我帶他去見識一下外邊吧!”蘇懷遠捏捏蘇平的鼻子,寵溺的一笑,“你一個人在家不會寂寞吧!”
“我有不是小孩子,你們去吧!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做幾件冬衣。”秋如水笑語,“別太寵他了。”
三十年後,如水一場大病,大夫確診她來日無多了!於是蘇懷遠帶她來到了墓前——
秋如水一瞬間明白了一切,“辛苦你了!”
兩人沉寂著,誰也不曾再開口。
如水安詳地去了,這一生她隻有對蘇懷遠的感激與遺憾。
這天是邵夕平的三十六年祭日,也會是她的,從明年開始。
蘇懷遠仰頭向天,想讓淚水倒流回去,“來生,可以讓我先走嗎?”
如水被葬在了邵夕平旁邊。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旁邊又添了一座新墳。
讓我為你唱一段夜的水歌
(一)我的少年,你可曾聽見,這是屬於恩雅的夜,夜涼如水
夜涼如水,車燈迷亂。霓虹搖曳,寂寞盛放。我的少年,我又想起了你。
19點10分,我聽著耳機裏恩雅如天使般透明的聲音穿越在人潮與街燈的光影之間,像你給的夢境。你給的夢境,有淚水,有寂寞,有殘忍,卻沒有語言,就像竇唯的無字哼唱,就像天邊麥歌微笑,就像這首《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