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蝲蝲蛄(2 / 2)

亞宏見水青的母親臉色有些不好,幹幹地笑了笑,朝水青的母親說:我是逗著玩的,也值得你這個女人使臉色?水青的母親沒再跟亞宏言語,隻見她一把拉住水青的手: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要是你爸在家,非得熟你的皮子不可。水青聽母親這麼說,偷偷吐了下舌頭。因為他很害怕父親,尤其父親打他,一根木棒子打在他身上,都能打折三截,而且還不罷手,又會去找別的木棒子來打。

水青的父親的手藝極好,在這一帶沒有那個木匠能比過他的手藝。蘭家堡村的木匠很多,三隊有兩個木匠,四隊有三個木匠,五隊有四個木匠,加起來一共是九個。然而在這九個木匠裏麵,有七個都跟水青的父親學的手藝。兩個沒跟水青的父親學過手藝的木匠,一個是水青的大舅,屬於沒有師父教自悟的。另一個是五隊的張木匠,屬於二半吊子木匠,做個窗戶給生產隊修理個犁杖還能擺弄一下斧子刨子,如果哪家婚喪嫁娶打家具做棺材蓋房架屋,也隻配給水青的父親打個下手。

張木匠的木匠手藝,也像水青的大舅一樣,屬於自悟的。說得好聽一點兒,是心靈手巧,無師自通。但看他們所做出來的東西,也就是靠會使用斧子刨子混個木匠的名字。可即使這樣,水青的大舅還不服氣,多次因為一個徒弟是誰教會的手藝,始終在跟水青的父親鬧著矛盾。

用水青的大舅的話說:“彭賀文是跟我學的手藝,不信你問問他爹彭老七!”

這話若是被水青的父親聽見了,便先哼一鼻子,然後糾正著水青的大舅說:“當時彭老七不但成分是地主,還是個帶帽的,當初要不是我跟隊長和大隊幹部們吵,彭賀文那個小兔崽子能有機會跟我們學木匠手藝嗎?”

水青的大舅最不願聽的就是“地主成分”這幾個字,臉氣得鐵青。因為當初土改之前,由於水青的大舅家有幾百畝地,還雇有長工短工,所以土改之後劃分成分時,水青的大舅家便也被劃為了地主成分。水青的父親這樣說,屬於說話揭短,也難怪水青的大舅會氣得脖子粗臉又紅,弄得臉都青得像紫茄子了。

當然,畢竟大舅子跟妹夫吵架,屬於一件青官也難斷的家務事,他們吵過之後,大舅子還是大舅子,妹夫還是妹夫,這種親戚關係改變不了,也無法改變。能改變的則是生活,隻是在這個春日,很多蘭家堡人還沒有料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