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燙的,關我什麼事?”
我沒手機,周圍沒電話。
給了司機十塊錢。
“不夠。”
“不是說好的十塊錢?”
“跑了那麼遠,油費都不夠!”
再給了二十塊錢。
摩的車司機才罷手。
我走到廠門口,這廠不大。
“請問你找誰?”穿著藍色製服的青年問。
“我是來應聘的。”
一會兒走出一個穿著牛仔褲,頭發紮成一束,二十幾歲臉上有幾個雀斑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跟著女人朝裏麵走,拐了一個彎,上樓梯。
二樓人事部,填了簡曆,女人把我領到車間,對坐在桌子邊的胖女人說了什麼?走了。
胖女人給我找了位置,要對麵的女人教我。
這裏幾乎都是女人,桌上堆著綠色手指粗的東西,工作就是把這些手指粗的東西串在一起。
很寬的走廊,對麵車間桌上堆滿花,女人們認真的工作,幾乎都是二三十幾歲。
一個月工資二百八。
那時,表哥一個月工資一千二。
我跟著工人去食堂,他們有自己的碗筷,我用公筷。飯很難吃,太稀,豆芽菜有的還是生的,豆腐太淡,豆腐和飯很燙。吃飯的時間不多,所以大家吃得很快。
今天,我不是正式上班。
吃完飯,我被工人送出去,取行李,那時,我不知道小鎮叫高涉鎮。
在小商店給表哥打電話。
表哥說:“你問別人往大圓盤怎麼走?”
我穿著人字拖,黑色短袖,走到大圓盤附近。背著黑包,買了飯缸涼席,卷著涼席走到工廠。
宿舍在工廠旁邊,我睡鐵架子床的上鋪。
白天沒事去外麵逛,穿過一條街,有幾個青年在打桌球,有幾個上身赤著的青年喝得迷迷糊糊的。
晚上,路燈亮了,發著昏黃的光,在黃色光下的路上走。街上密密麻麻的人,女人甩甩頭發,洗發水香味就飄進了鼻子,女人沒甩頭發,洗發水的香味被風吹進了鼻子。
小吃攤也密密麻麻的,白色水汽飄逝在空氣裏。
我渴了,走了一段,嘴巴幹裂,找水龍頭,找到水龍頭,水龍頭鏽跡斑駁,一滴水快要滴下。
我擰開關,水嘩嘩地流,我把臉對準水龍頭,昏黃的光打在我臉上。水流進我的喉嚨,從喉嚨流進賁門,從賁門流進胃。
喝得不想再喝,我關了水龍頭的開關,有力的朝前麵走,現在,還不晚,我不想回宿舍。
走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我的手捂著肚子,我彎下了腰,我像蝦米蜷縮在地上,打滾。疼痛持續近半個時辰才緩解。
宿舍走廊,我的肚子已經不痛,我扶著綠色鐵欄杆,旁邊,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男的望著前方,安靜。夜,看不見眼神。
他扭過頭,屋梁的白光照在他臉上。我看見了他的眼,他的眼裏有淚水,他望著我,隻是靜靜地望著我,什麼也不說。
那一刻,我想家,從未有過地想。
夜色朦朧,眼淚湧出。
他說:“第一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