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劉姝終於可以安心地按計劃花掉省下來的兩萬塊。她花六千元定了和安琪的香港遊,買了新沙發,換了花灑,做了一個淋浴房,重做了窗簾,又把客廳裏那台純平27寸電視換了,買了一台42寸的等離子。這下子,家裏看起來終於像點樣子了。
這些都做完後,劉姝又做了一件事:換門鎖。
劉厚仁對劉姝的這番做法非常反感,他說:“孩子馬上要上學了,你幹嘛亂花錢?”
劉姝說:“爸,隻要人在,錢都能賺回來。再說,我現在的工作很穩定,也能負擔起我和安琪將來的生活。”
劉厚仁說:“可是你現在把錢浪費在這個房子上麵,還把鎖都給換了,難道你打算長住,不搬回去了?”
劉姝說:“爸,我答應過你現在不提離婚的事情,就一定會遵守約定。可是你認為他和我還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嗎?”
劉厚仁說:“怎麼沒有?他過年不是還來看過我,給我買過東西?說明他還承認你們之間的關係。”
劉姝說:“那又怎樣呢?一年看你一次,遠房親戚也可以做得到,可是我和安琪需要的不是一個遠房親戚,而是一個安全,溫暖而穩定的家。”
劉厚仁說:“你能不能不要要求那麼高呢?湊合湊合,勉強保留一個婚姻的形式就行了,再婚夫妻,和誰在一起不能過?
劉姝說:“爸,你不明白,我和誰在一起都可以湊合,哪怕是一個陌生人,隻有和他不可以。”
劉厚仁說:“為什麼?”
劉姝說:“因為他是柳原,因為我不甘心!”
劉厚仁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劉姝休息了一個月,在暑假來臨之前帶著安琪和李玫一起去了香港。
八月中旬,又正式收到了小學的錄取通知書,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請於2013年9月1日到校報到。”收到通知書當日,劉姝激動難耐,晚上寫了一篇日記留作紀念:
升學記
2013年的夏天似乎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季節,之所以不平凡,是因為我剛陪著孩子度過了她人生中第一個坎:小學擇校。
相信一定有無數個家長能夠體會我在此過程中的艱辛,焦慮與糾結,有所不同的是,他們可以動用身邊所有的資源,全家人集思廣益去解決這個難題,為了給孩子一個更好的未來。而我,則隻能一個人抓耳撓腮,心急如焚地長籲短歎,差點放棄了擇校的念頭,心甘情願地做全班三十一個家長中,寥寥無幾的幾個不用擇校,就近入學的家長之一。然而很快就被女兒堅決反對的態度否定,她的一句:“不行,我的好朋友都上****”讓我覺得有義務為她的友誼和自己的榮譽感奮鬥一下。
雖然現在有點老年癡呆的症狀,忘性也特別大,但是我卻特別深刻而清晰地記得從下定決心走獨木橋之日起的那幾個夜晚,每天雷打不動地兩點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輾轉反側地想找出一個齊全的方法,想得老眼昏花,無法成眠,第二天,卻還是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然後晚上再度失眠。當然,我也見識了冷嘲熱諷,冷眼相看。那些,對於我這個年齡的中年婦女來說,這已經不太能夠打擊到我,隻要能讓孩子如願以償,我情願接受。隻是某一時刻,我還是深刻地感受到了一個明明處於社會最底層,卻總是不甘於平凡命運的小老百姓的悲哀和無奈。
在等待和失望中煎熬的日子,我時常不由自主地想到“孤兒寡母”這個詞,想象自己和孩子站在驚濤駭浪中,一個浪頭就被淹沒的場景。然後就會回憶起自己初中考高中的那段日子,分數出來後,為了能讓我上一個好一點的班級,我那隻有小學文憑,又沒有正式工作的母親,在大夏天裏騎著二八式自行車拉著我四處去找一些當時還算得有頭有臉的親戚,請他們幫我找關係照顧一下,然後親戚再動用他們的關係去找相關的人。
我那時總是難以置信,平常自尊比銅牆還要厚的母親,怎會拉下臉來,看那麼多冷臉,坐那麼多冷板凳,吃那麼多閉門羹,講那麼多卑微又客套的好話,在日頭最毒的盛夏裏每日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從這轉到那,又從那轉到這,轉了大半個月。今日我終於明白,原來,她和現在的我一樣,隻是在履行做一個母親的責任:盡己所能給孩子最好的未來。也許你可以說這是源自於虛榮,然而對我們來說,卻是一種出自使命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