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柳原的電話,卻被數次掛斷。
劉姝終於哭了下來,這一哭就淚雨滂沱,止也止不住。
柳原,你知道劉姝此刻虛弱的像個孩子,正在這裏獨自受苦,驚慌失措嗎?你知道她此刻多麼需要家人的鼓勵和陪伴嗎?為什麼她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是不在?
劉姝的擔心沒有得到最終證實,醫生說瘤樣病變隻是一種猜測,而且就算是真的瘤樣病變,也有惡性和良性之分,所以不必太過緊張。但是她還是給劉姝開了兩種藥,囑咐她回家一定要按時吃,三個月後再來複查。劉姝看到一種一瓶藥的說明書上赫然寫著:防止乳腺癌轉移。
這下她心裏更加驚慌了!
醫生這不是騙人嗎,嘴上說著沒有病變,一轉眼卻開了個防止轉移的藥。
劉姝心情沉重地離開了醫院,本想回家,一想到柳原昨晚又叫她滾,剛才也沒有接她的電話,不禁又改變了主意。她現在急需向人傾訴,既然柳原不願意聽,那就回家找爸爸吧。
劉姝接了孩子回了娘家。劉厚仁一看這個情形,就知道劉姝一定又是和柳原吵架了。他把劉姝喊到房間裏,剛想開口,劉姝甩出一張B超單子來給他,他看了以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作為一個過來人,他對於乳腺癌深惡痛絕,妻子已經深受其害,一想到女兒有可能也會患病,他就再也沒有了掙紮的力氣。但是此刻,看到女兒柔弱無助的神情,他知道自己仍然必須堅強。
劉厚仁說:“沒事,報告上說隻是疑似而已,也就是還不確定是什麼呢。”
劉姝又將醫生開的藥拿出來給他看,其中一個藥竟然是妻子現在正在吃的一種藥。他咬咬牙,說:“沒事,天塌下來有爸爸給你頂著呢,別怕啊。再說了,這麼一點大,就是惡性的也應該是早期。爸有經驗呢。對了,柳原知道嗎?”
劉姝說:“我打他電話他沒接。爸,他昨天晚上又叫我滾了。”
劉厚仁又氣又急:“怎麼好好的又叫你滾了?”
劉姝說:“也沒什麼事,但是我今天不想回去了,在家住幾天,行不?”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劉厚仁一時心軟,說:“那好吧,冷處理一下也好。”
劉姝說:“那我的事你可千萬別和我媽說,尤其是這個報告,她可再也受不了什麼打擊了。”
劉厚仁說:“我當然知道了,她過年的時候為了你的事情受了刺激,現在呀,虛弱的風一吹就倒了,走兩步路都走不動,恨不得成天躺在床上。”劉姝麵露愧色。
晚上,劉厚仁躺在床上,一直唉聲歎氣。
秦芳說:“怎麼了?是不是劉姝又和柳原吵架了?”
劉厚仁說:“光是吵架也還好,她這身體,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打住。
秦芳是多聰明的人,她對老伴了如指掌,知道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這半天一定有什麼煩心的事,她追問道:“她身體怎麼了,你說呀?”
劉厚仁說:“沒什麼,身體單薄。”
秦芳氣道:“你還騙我?上次她離婚的事情你騙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又打算騙我?!”
她說著這話氣喘籲籲了起來,劉厚仁一看情況不對,心想這事瞞也瞞不住,趕緊安慰道:“你別生氣別生氣,我告訴你就是了,她胸上長了一個小結節。”
秦芳大驚失色:“什麼,結節?多大的結節?摸得到嗎?B超做得出嗎?”
劉厚仁說:“就是B超做出來的,大概0.3*0.5,說是疑似瘤樣病變。”
秦芳問:“醫生怎麼說?”
劉厚仁說:“醫生叫她回家吃藥,三個月後複查。”
秦芳又問:“吃的什麼藥?”
劉厚仁猶猶豫豫地說出了藥名,秦芳忽然大叫了一聲,渾身僵住,兩眼直勾勾地往上翻。劉厚仁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拚命地掐秦芳人中,一邊掐一邊叫著:“老婆,快醒醒,老婆,快醒醒。”
不知道過了幾分鍾,秦芳終於慢悠悠地回過氣來了,她的第一句話是:“我剛才怎麼了?”
劉厚仁嚇得渾身冒汗,驚魂未定地說:“你剛才背過氣去了。”
秦芳歎了一口氣,說:“老劉,我日子不多了,對吧?”
劉厚仁鼻子一酸,強顏歡笑道:“不會的,老婆,你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們說好了要全家一起去海南旅遊的,我算好了日子,今年七月份就去。”
秦芳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你騙我。我撐不到七月份了,老劉,我拖累你了,對不起。”
劉厚仁的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我們是夫妻,照顧你是應該的,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無論如何,我不希望你走,我希望再照顧你三十年,四十年。”
秦芳哭著說:“不,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老劉,你是個好人,真的,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給了你,隻恨這個病,讓我不能繼續和你在一起。”
劉厚仁的眼淚終於流下來:“不,娶了你才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我知道你生病了辛苦,可是你從來沒有叫過疼,我知道你是怕我難受,每次你夜裏疼的衣服都濕透了,我心疼的,就想替你疼才好。”
秦芳說:“所以你才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拿著毛巾給我一夜一夜的擦汗。”
劉厚仁說:“可是你總是騙我,我不疼,我不疼。我知道的,你其實很疼,很疼。”他抱著秦芳,兩人緊緊相擁,這片刻的溫暖和力量足夠平凡夫妻在一起幸福的過個十年八年,可惜這十年八年對眼前的她們來說,是如此奢侈。
劉厚仁說:“老婆,我願意花費自己十年的壽命,來換取你的十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