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憤然起身後,當即便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其他“高潔”之士,也紛紛起席,義正言辭地表明他們才不會因五鬥米而折腰,今日何進不給個說法,他們便要集體罷官,告辭而去!
文人或者說士人這種階層,在司馬健看來無疑是個很矛盾的群體,他們一方麵標榜著‘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不黨’這類的古訓,另一方麵卻在利益麵前,充分利用起自己的博學才智、尖牙利嘴,抱團兒將別人攻擊得體無完膚。
反正對上這群人,基本上都是什麼都是對方有理,你還永遠不知道為什麼。並且,在你被弄死之前,他們還得要你心服口服地承認自己錯了。
從這一點來講,文人式的迫害,比起皇權的野蠻無道來也不遑多讓。
很明顯,這個時候,何進和司馬健就是要麵對文人威力的時刻。看著一個個名士、清流憤然而起、滿麵羞惱的叱喝、群情而起的激憤,何進明顯招架不住起來,臉上強撐著的大將軍威嚴,也在一個個的聲討質問下開始鬆動,直至龜裂。
但就在何進也不知道該怎麼彌補的時候,他耳邊忽然傳來一句很熟悉的聲音:“大將軍,趕緊再罵邊讓一次。”
何進扭頭看著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境的司馬健,那怒瞪的眼珠子分明都在說話:你特麼再玩兒我?!
“我是在救你,我們還跟以前一樣,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司馬健很冷靜地吐出這番話,絲毫不怯懦地盯著何進的眼睛:“不過,這一次,你要連我也一起罵上。”
事已至此,何進也別無他法。更主要的是,他明明已經當上了大將軍,品嚐過了一些權力的味道,可今日突遭這些文士們氣勢洶洶的叱喝,也讓他在心底憋足了一股氣。
被司馬健這麼一挑唆後,他不由大怒一聲,抽出佩劍叫道:“都給本將閉嘴!本將軍再說一次,邊讓邊文禮,給本將滾出去!我聘爾為幕僚,是為漢室社稷、為天下蒼生謀一個安平盛世,而不是讓你在此羞辱同僚的!”
這一句話,可算作氣勢雄渾,高屋建瓴。一時間,何進將所有鬧事兒的家夥,都貶斥為不識大體、心胸狹隘的短視之人,登時就將那些嘈雜的聲音壓了下去。再隨後,何進又並劍一指司馬健,同樣氣勢洶洶喝道:“司馬健,你也給本將軍滾出去!同理,本將軍今日打算為你接風洗塵、欲讓你結交天下名士,以為進取之路。孰不知你打了兩場仗後,便如此目中無人,粗鄙賤人本性暴露無遺,本將軍簡直瞎了眼當初認你為英才!”
兩句話落,偌大的廳堂這時已然寂靜無聲,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司馬健臉色淡然,他知道何進如此一番蓋棺定論,就將事件縮為兩個家夥爭風鬥氣的層次。至於說到臉皮厚,他司馬健可是比得上一百個邊讓,在何進成功主導場麵後,他便拱拱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將軍府。
反倒是邊讓,這時候臉色訕訕。他真的比不得司馬健,不管他如何瞧不起司馬健。可事實就說,司馬健離開這廳堂之後,該幹啥幹啥,該吃啥吃啥。可他一旦離開,那自此朝堂仕途便可能與他徹底絕緣。
於是,思慮萬千,他最終還是羞赧作禮向何進說道:“大將軍,屬下一時激憤,不知大將軍苦心,冒犯了將軍,還望將軍海涵。”說罷這句,看到何進痛快點頭,他又覺不甘,補充了一句:“但屬下乃知書達理之人,知錯便改,可不似那狂悖賤人。此番那人如此攪鬧大將軍府,大將軍豈能輕饒?”
“還是算了吧。”何進氣怒地一擺手,已無心酒宴,隻是在走過邊讓之後,忍不住小聲鄙夷了一句:“大兄弟罵得不錯,果然不過一條軟骨頭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