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馬騰一雙憨厚卻威嚴的虎目當中充滿了疑惑:“難道不是嗎?賢弟,你難道還可以不騙人?”
“兄長,你這樣就讓我太尷尬了……我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來這裏做生意,我就是為了漢羌長久的和平,為了讓這個狼煙四起的涼州,再度被愛包容……”司馬健義憤填膺地反駁著馬騰,可看到馬騰那一臉根本不信的表情,他最終坦誠,攤了攤手道:“好吧,我來這裏,其實就是為了騙他們的。”
“嗯……”馬騰這才拉了一個長音哼出來,臉上露出了‘這才正確嘛’的表情。
“不過,兄長,你還是不懂,這騙人也有高低之分。你的初衷是美好的,那騙人的手段縱然有些不完美,那也是善意的謊言。並且,假如你能騙人一輩子、甚至幾輩子,那還算是騙嗎?”
這個深奧的問題,對於隻會在彰山上砍柴、馬上殺人以及讓自己部曲去殺人的馬騰來說,實在太深奧了。但值得慶幸的,就如馬騰身上的血統是混血一樣,他這個人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那種人。麵無表情地瞪著司馬健半晌後,眨眨眼表示他還需要進一步的解釋。
“兄長,你看啊,假如這次生意做到這裏,我們圖窮匕見,當然能俘獲大功,甚至一舉助皇甫將軍平定這次叛亂。但兄長可曾想過,假如我們隻是到此,那你可以保證,以後涼州大地上就不會再有叛亂?假如下一次叛亂再度爆發,你覺得我們還可以用做生意這等方式贏得他們的信任?”
“武力自然不能解決一切。先祖當年鎮守隴西,亦然恩威並施,仁政為先,才能保得羌族百年不亂。”能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顯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馬騰看似一介武夫,可此時說起涼州局勢來,也是獨有一分見解的:“隻不過,為兄不確信,武力都不能解決的事,賢弟僅憑商道這低俗賤業,便能令涼州百年安寧?”
“百年?要是堅持這個政策不動搖,一千年都沒問題!”司馬健最討厭被人說商業是賤業,也深深感覺華夏老祖宗基本上將什麼事都思考到極致,組成了一套嚴整而玄奧的學說。可對於商業一途,卻局限農耕自給的先天限製,始終將其踩在腳底。以至於讓他們將兵法都玩出了三十六計,卻不明白羌人造反的根源就是他們需要商業交易。
說文化差異也好,說漢人壓迫也行,但就跟世間所有造反的原因一樣,不過就是他們被逼得都活不下去了而已。造反還有一線生機,不造反就等著死,這樣的狀況,誰能不反?
但是,羌胡的造反同黃巾起義不一樣。黃巾起義是大漢的百姓已經沒有任何財產,才不得不鋌而走險。而羌胡這裏,逼迫他們致死的,是物資的極度匱乏。他們需要的根本得不到,除了造反去搶,還能怎麼辦?
“商業除了可以用最低廉的成本互通有無之外,更主要的一點,是它還有著潛移默化的馴服作用。越是經濟方麵占優勢的一方,得到的收益就越多。”跟馬騰推心置腹講了一下漢羌的根本矛盾後,司馬健忽然又露出謎之微笑:“都說什麼異族狼種,不通禮儀,不講恩義。但我們漢人往往忽略了最簡單的一個事實,叫做有奶便是娘。”
“給了羌胡鹽巴,他們的飯食就會好吃許多;給了羌胡茶葉,就可以改善他們的腸胃;給了他們麻布煤炭,他們的冬天就會很暖和舒服……隻要將我們的東西給出去,羌胡們就可以明白我們是有奶的,他們嚐到這樣的甜頭兒後,兄長以為他們還會拚著性命去造反嗎?”
“難道,就沒有可能,他們因為嚐到了甜頭,就會更加迫切渴望去掠奪漢地?”對於司馬健似是而非的解釋,馬騰總感覺不靠譜兒。
“當然有可能。”司馬健無法否認這個可能,但看起來並不太擔心:“不過,就他們目前這樣連仗都不打也要換東西的架勢,擺明了還是沒娘的孩子,隻要我們調教得好,他們完全可以替我們去打別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