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兒是剛烈直白,但剛烈直白不代表傻。身為女人,她可能平時的關注點不在這上麵,但這些一被司馬健挑開,她立即就能判斷出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雖說張牛角死於官軍之手,但眼下許攸這些人又何嚐不是另一個‘官軍’?再怎麼說,黑山軍也是張牛角的基業,這對於五年都沒有子嗣的柳月兒來說,黑山軍幾乎就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數萬人被張燕的愚蠢推入火海當中。
可再一想自己竟要同司馬健這個漢朝的走狗合作,實在又讓感到別扭。更不要提,她個人還跟司馬健有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便讓她更不願意輕易低頭。於是,靜著靜著神情就漸漸莊重起來,再接著眉頭更加好看的蹙起,高聳的胸部也緩緩高低起伏,顯然很是憋悶,正在做著心理掙紮。
男人最看不了女人的,就是當斷不斷的婆媽,司馬健尤其如此,情急之下,上前又勸說道:“咱不說黑山軍存亡之事,也不說你亡夫遺願。嗯,其實想必他也沒什麼遺願,都是你自作多情想一出兒是一出兒的……咱就說咱倆之事,你難道真能以個女賊寇頭子的身份,跟著我回溫縣?”
這話一出口,司馬健其實都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柳月兒的臉色更是忽然就如陰雲密布一般,瞬間森沉了起來。兩人就這樣麵對麵站著,整個大堂當中,竟是暴風雨要來的征兆。甚至,司馬健都感覺自己就是那無巢可歸的小鵪鶉,很可能就會在接下來的大風暴中被撕得粉碎。
也由此,這一刻司馬健的惶恐,就跟那小鵪鶉是一模一樣的。假如有後悔藥的話,司馬健絕對會毫不猶豫吞一斤不嫌噎著的。畢竟,這句話出口十分草率,或許隻是他與柳月兒之間的相識就與尋常不一樣,以至於在他那跳脫的性子下就將調戲當成了習慣。
隻是,感覺來的時候,或許就連當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但作為一個男子,將終生大事就這樣未經過深思熟慮就隨意調侃出來,實在是對一個女人的不尊重,尤其還是一個受過傷的女人。
由此,驚恐不安的司馬健,這一刻就跟做錯了什麼事的孩子,結結巴巴說道:“月…我不是……不,我可能有些……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隨著司馬健這番話開口,司馬健卻發現他並沒有迎來意料中的暴擊。相反,柳月兒的臉色忽然平靜下來,她微微向後走了兩步,跪坐在主位上,抬頭橫了司馬健一眼道:“別說這些讓人都無法承受的話題了,妾身隻想知道,你對黑山軍有什麼看法?”
“看,看法?”司馬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一次不過腦子就脫口而出道:“沒什麼看法,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被逼得想活下去而已。隻不過,他們做的事兒非常蠢而已……”
這話一出口,司馬健又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可就在這時,柳月兒卻深深歎了一口氣:“的確,對於你這種聰明人來說,這些人的確很蠢。但比起許攸來,你這樣的聰明人,好歹還有一些仁義和同情……”
“不,我並不聰明,也不想當什麼先驅者。隻是亂世的瘡痛不是一朝一夕、一個轟轟烈烈造反就能救治的。我唯一想的,就是讓這些人的血,流的至少有價值一些。最好,可以不用流……”
“不必多說了,我帶你去見張燕。”柳月兒截住有些停不住話的司馬健,似乎一下很疲累。
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要換衣服,便走入了大堂之後,嫋嫋身影就此不見。而司馬健這時呆呆望著柳月兒的背影,忽然就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