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人一站出來,當即又有一人鼓足了勇氣:“正是,士可殺不可辱。我等為天地正氣,捍衛漢室清明,你們縱然可殺我們這些人,難道殺得盡天下所有的正氣,所有的聖賢子弟不成?!”
事情到了這裏,就很有意思了。司馬健一直借著痛楚難當的理由,沉默不語,此時漸漸清醒過來的他,已然感覺隱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了。但具體哪裏不對味兒,他還是有些說不出來。
他就是感覺,這場騷亂,好像是被人刻意操縱的一般。按照司馬健對漢代這些士大夫讀書人的尿性解讀,他們要是真想解救盧植,采取的方式應該是上書直言,或者結黨抨擊朝政,或者拉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同情救援……這種都在漢律程序範圍之內的溫和鬥爭措施。
如這般跟瘋娘們兒一樣撒潑打鬧的方式,是一向自詡深明大義、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士人們很嗤之以鼻的手段——這點不正常,雖然也可以解釋為不再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但總讓司馬健覺得有些詭異和突然。
何苗見有真有人站了出來,似乎有些愕然,雖然仍舊目光如刀,但嘴裏的話卻變了味兒:“你倆乃是何人,可是士黨?”
這話問的很是誅心,要知道任何封建王朝的統治者,對於黨羽都是嚴厲打擊防範的。就連讀書人自己也認為‘君子朋而不黨’,漢代兩次黨錮之禍還殷血未冷,何苗這番話可謂別有用心。
第一人很快就慨然回了一句:“我乃南陽許攸,與何將軍同鄉,卻深以為恥!”
一聽這個名字,司馬健當即警覺起來。不是因為許攸乃是三國上排得上的人物,而是因為這時候的許攸,在雒陽可是要謀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事說出來都能嚇人一跳:他想廢了當今皇帝劉宏,改立合肥侯!
這想法有些超前吧?
雖然,司馬健也認為,那個劉宏的確要換上一換,但就算是後來的董卓廢了少帝劉辯,那時人家已經權傾朝野;袁紹偽刻玉璽,打算立幽州牧劉虞為帝,他那時也算是河北大地上的二哥人物了。
可許攸跟司馬健一樣無官無職,就想靠著他認識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這些小人物,妄圖改朝換代,腦洞開得實在有些大了。
不過,這也正好解釋了,這場騷動為何會發生了:許攸想廢立皇帝,依他的智商,也看出單靠他那些人是根本不行的。唯一的倚仗,就是漢靈帝昏庸荒淫,是士大夫階層很看不上眼的東西。
再加上這些年來,劉宏做的一些事兒實在不算人事兒,引起了黃巾大亂不說,更還因為一個宦官的汙蔑,就要將盧植鎖拿回京受審,實在是給了許攸一個天大的良機。
簡單來說,許攸其實就是個媒婆兒,他要做的事兒,就是讓士大夫們跟漢靈帝劉宏離婚並再婚。為了這件事兒,他都已經為這些士大夫們出軌找好了下家,嗯……就是那個合肥侯。
可兩口子鬧離婚,誰也不想當那個有錯的人。由此,許攸便借助盧植一事,煽動這番騷亂,加劇士權和皇權之間的矛盾。這樣,他才能亂中取利,為他的謀略更增聲勢。
所以,這場騷動才脫離了正常的流程,士人們沒有直接去南宮找劉宏。因為那對於許攸來說,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他都想攛掇兩口子鬧離婚了,就實在沒必要讓媳婦們再去老公那裏哭求。
原本,到了這裏,司馬健認為事件已經明朗了。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這場騷亂,真的沒那麼簡單。
那第二個站出來的人,麵對何苗咄咄逼人的詢問,卻忽然強硬了起來,不屑哼了一聲道:“我乃袁家袁胤,你敢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