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的朝廷體係,皇權跟士權就應跟兩口子搭夥過日子一樣。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夫妻舉案齊眉,才能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可此刻劉宏同那些士大夫的夫妻生活,完全就過到了兩口子鬧離婚的地步。身為媳婦兒的士大夫,老是嫌自己的丈夫不求上進、貪圖享樂,整天就一門心思想著賺錢……呃,這怎麼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對?
不管怎麼說,媳婦兒對丈夫是失望嫌棄恨,卻又找不到下家出軌,就天天擺出一副受氣的怨婦作派,喜歡被皇帝虐,大臣們以反對皇帝為榮,似乎皇帝說的一切都是錯的,都是昏庸無道的,而大臣們自己站出來勇敢的直諫犯上,會在士大夫階層留下一個‘忠心耿直,不懼天威’的清流好名聲。
就如同此時,他們難道不知這是違抗聖命嗎?不知道自己會遭受懲罰嗎?
他們知道!
但是他們非但不怕,反而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如同單位裏搶職稱,一窩蜂的爭著鬧著主動受罰,仿佛不挨頓揍就不能證明他是忠臣似的,頗有些‘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味道。但他們想過這樣做是真心為了解救盧植?
或許有,
但最直接的結果,是他們首先會落得一個好名聲!
當然,如果真挨刀的話,大臣們爭搶的人就不多了,幾乎沒有主動伸脖子的。畢竟,宦官們禍害忠臣的事兒多了,怎麼不見他們跳出來?
不,也是有過的。
隻可惜,黨錮之禍的時候,那些真正敢言犯諫的士大夫都已經凋零了。剩下這一代,要麼就是鳳毛麟角真正一些亂世良謀,要麼絕大多數,就是這些不知所謂、將愚蠢進行到底的家夥!
這真是一個充滿了黑色幽默的時代。
尤其,奮力躲開那一劍,捂著鼻青臉腫的司馬健,還親眼看到,盧植聲嘶力竭為自己辯白的時候。這些吵嚷的家夥,卻根本不聽盧植半分解釋,仍舊一意孤行將他們的‘道義’貫徹到底的時候,司馬健心中那憋悶痛楚的心,迅速燃燒後就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冷卻熄滅了下來。
什麼叫心灰意冷?
這種難以言述的憤懣,卻又充滿痛心失望的感覺就是!
拳拳到肉,打疼的不止司馬健的身,更疼了他的心。望著那一張張麵目猙獰的臉,一句句義憤填膺的咒罵,司馬健在疼痛和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一場群魔亂舞的醜劇!
這一刻,司馬健深深明白了,要當一個曆史先行者,自己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終於,就在司馬健瀕臨昏迷的時候,大地毫無征兆地轟鳴起來,那些如鬥雞一樣的士子們瞪大眼睛,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四處張望起來。
隻見南宮當中衝出一群鐵騎,綿延成兩條黑線,仿佛沒個盡頭。塵土飛揚中,高頭大馬,俱是南宮當中最以一當十的虎賁衛士,看那為首扛旗將軍手中所拿的王旗,鮮豔如血,上書一字,“何”!
這一刻,忽然有人意識了過來,這位肮髒卑鄙的商賈,雖然無名無權,但似乎同當朝大將軍關係匪淺啊……
不僅如此,待這些虎賁衛士行得近了,他們還看到兵士前列,分明有幾名穿著內功服飾的小黃門一同接應而來!
‘果然是禍國亂民的賊子,跟這些閹人賊黨勾結在了一起!’士子們一個個咬牙切齒,但同時又不自覺地紛紛向後退了幾步,分明想離那已然被打得半死的司馬健遠一些,好扯清這事兒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兩百精銳鐵騎衝刺而出,浩浩蕩蕩,氣勢如虹。
待為首那將揮鞭怒喝,將這些平日清雅端正的士人如趕鴨攆狗般驅開時,兩百鐵騎才在司馬健麵前瞬間靜止,動作如出一轍,這份嫻熟,已經遠遠超出一般行伍悍卒百戰之兵的範疇。
而為首那員將領,看到司馬健這等狼狽,陡然怒目倒立,大喝下令道:“在場之人,誰都不準動,膽敢違抗軍令者,視為大不敬,斬!”
二百鐵騎抽矛列陣,看守著將近萬人的士子,如看一群瑟瑟發抖的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