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一提到這些仕途上的事兒,左豐的邏輯和口才都十分了得。甚至就連司馬健身後的那些兵士,臉色也微微變了一變,他們見過太多左豐口中的人,為了仕途和前程,不惜拜倒在宦官腳下。
遠的不說,就說頭幾年,涼州名將段穎,那是何等戰功赫赫、威風八麵的一個人?在邊塞之地,好像一個名叫賈詡的家夥,隻提了提段穎的大名,就足以讓凶悍的盜匪不敢傷他性命。
可回到雒陽之後又如何?這位邊塞名將還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不是也隻能攀附在大宦官王甫腳下?最後還被稀裏糊塗地提著耳朵灌下了一碗鴆酒,結束了他毀譽參半的一生。
更讓這些兵士擔憂的是,司馬健聽了左豐的話後,竟真的不再那樣冷麵以對,反而笑嗬嗬地將左豐從地上攙扶了起來:“左大人,瞧您說的,那些軍法都算個屁啊……”
左豐心中登時大喜,感歎著這世道還是他們宦官的天下。可還沒等他掙紮著站起來擺擺譜兒,司馬健攙扶著他的手,卻忽然又抽了回去。重心不穩的左豐,一下就跌了個嘴啃泥。驚痛之間,他真不知司馬健這是無心還是故意,竟連疼都不敢呼喊。
“哎呀呀……左大人恕罪恕罪,是在下失手了,我再扶您起來。”司馬健臉上登時誠惶誠恐起來,半點不似作偽地又想扶左豐起來。
左豐臉色這才好轉了許多,甚至都還帶上了一絲怒意。見勢欺人,這是他們骨子都改不掉的習慣。可就在左豐還是準備裝作寬容大量原諒司馬健這一次的時候,已經起了半身的他,忽然又感覺自己重心一空,再度跌倒在了地上!
“哎呀呀……又失手了,事不過三,左大人,咱們再來一次?”司馬健笑了起來,除卻滿血的血腥,這一笑真的可以算作人畜無害。
可這時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司馬健就是在玩弄左豐。氣急敗壞的左豐,也不知道如何就升起了一股邪火,咬牙切齒叫罵道:“小崽子,今日有本事兒你就殺了爺爺,否則本黃門必然要你千刀萬剮,抽皮剝……”
話還沒有說完,左豐就感覺自己又是一腳被人踩在了地上。這一次,他看出動手……動腳之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還笑得很甜蜜的司馬健。隻不過,這時候的司馬健臉色早已不再溫柔,而是聲色俱厲道:“狗東西,給你臉了是不是?還敢在此狂吠!”
假如說剛才宗員所為,還算殘暴的話,司馬健此時所為,就完全是虐待了。盧植畢竟方正君子,再也不能忍受,忍不住開口說道:“司馬公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又何必折辱於他?”
“折辱?……他也配!”這次司馬健麵對盧植卻沒有什麼好臉色,而是怒不可遏說道:“盧大人,你可知道,就是此賊,前番是如何對待一名得罪他侍郎的?他效仿毒後呂雉,將那位侍郎的鼻子、耳朵、舌頭割下,手腳斬斷,製成了甕人!不提此事,就單說多少雒陽百姓,隻是不願將家宅田產舍棄,便被此人授意令百姓為奴為婢、家破人亡!”
盧植聞言一時語塞,他乃朝中重臣,所居之地也是高門貴闕,對宦官所為多有耳聞,卻極少有過眼見。但司馬健卻似乎就是要擊破盧植的心防一般,忽然語氣一轉,變得陰森至極,悠悠開口:“大人,你以為那些賊寇最後絕地反擊要殺的人是誰?這消息又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盧植忽然全身猛然一僵,臉色瞬間變得如左豐之前一般慘白:這個問題,簡直徹底擊破了他的認知,讓他看到了人性最惡劣、最無恥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