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這次可不是隻帶來一筆錢,而是一條源源不斷的財富之流。”張讓絲毫不在意自己探聽朝政大事之罪,畢竟,有劉宏這樣昏聵荒淫的天子,他早已同諸位宦官把持了朝政:“當下有西域番邦遣使而來,要與我大漢締結盟約,重開絲綢之路!”
“西域?番邦?絲綢之路?”劉宏一連三個問句,將自己粗鄙無知的本質暴露無遺:“絲綢那物輕薄無兩,能值幾個錢?”
張讓一時語塞,他也不是什麼飽讀詩書之人,更不確切了解西域那番邦之人所來為何,隻好拿出最常用、也隻會一句的搪塞之語道:“陛下仁德,如虞舜唐堯再世,聖名遠播,西域番邦自紛紛來朝納貢。”
劉宏一愣,隨即很是認真的思忖了片刻,就在張讓認為此褒讚之言太過時,劉宏忽然用很肯定的開口道:“阿父所言極是,朕向來便是勤政愛民的好天子。”
於是,這位‘勤政愛民’的天子隨後便來到了接見外朝使臣的德陽殿中。
大腹便便的劉宏顯然對殿中這一行有著光亮褐色頭發、高聳鼻梁和深陷眼眶的外族人深感興趣,忍不住扭動身形想將這些人看得更仔細一些。以至於,這行人身旁那位黑發黑瞳的翻譯究竟在滔滔不絕的講著什麼,劉宏也隻聽了個一知半解。
事實上,就算劉宏認真聽講,以他的思維的,也無法理解在大漢王朝竟還有同樣一個幅員萬裏的遼闊帝國。更不知在兩大帝國之間,還亙立著一個由波斯化的斯基泰人所建立的阿爾薩息王朝。雖然,司馬遷早在《史記》中將此阿爾薩息音譯記載為‘安息’。
安息帝國雄居中亞,完全壟斷了絲綢之路貿易,引起西方大秦(羅馬帝國)的垂涎。在漢朝精美絲綢所鋪就出那遍地黃金的商路刺激下,一場大戰由此爆發了。‘紅衣’克拉蘇(與龐培和愷撒並稱羅馬三巨頭,消滅斯巴達克的執政官)率領大軍向安息發起了進攻。
然而,強極一時的大秦(羅馬帝國)卻在廣闊的中亞草原上被遊牧民族的安息人打得大敗虧輸。克拉蘇被俘,安息國王砍掉了他的腦袋,並在克拉蘇的嘴巴裏鑲滿金子送回去嘲笑貪婪的大秦人。
此後,大秦雖然不斷向安息發動戰爭,但始終遭到了挫敗。直至羅馬皇帝馬爾庫斯.奧列裏烏斯執政,羅馬人才攻陷並焚毀了塞琉西亞和泰西封這兩座安息帝國重要城市。
漢朝的士大夫根本想象不出絲綢之路對大秦(羅馬帝國)的致命吸引,但朝中的老臣,卻還有人記得延熹九年(公元一六六年),便曾有羅馬使臣入雒陽拜見桓帝請求締結盟約,重開絲綢之路。隻是當時安息帝國敗象未露,而漢桓帝又因廢後風波及病重,才導致此事作罷。
“朕越聽越糊塗了。”劉宏終於聽完那名翻譯的長篇大論,但卻一腦子漿糊:“什麼大秦、安息?番外之邦,何人又敢稱皇帝?!”
劉宏越說越怒,完全忘記了此次升殿的初衷。幸好一旁張讓伸手扯了劉宏一把,劉宏才反應過來,繼而悶悶不樂道:“朕隻消問你,是不是隻要我朝百姓願將絲綢等物送至大秦,大秦之民便欲以十倍、百倍之價收購?”
多麼強悍而精準的邏輯,一旁身負兩國重任的翻譯聽後,竟無言以對。愣了半天後,才回了一句:“似乎,便是如此……”
此言一出,劉宏似乎已看到一條黃金和銅錢形成的河流正滾滾湧向自己的西苑,當即大喜道:“此事甚妙,朕便與大秦締結盟約,詔令天下,將大漢之物運至大秦!”
一紙如此荒唐的詔令,便這般離奇而荒誕地出現在了大漢各州各郡。朝中有識之士,都不相信這紙詔令會在兵連禍結的亂世激起什麼浪花。
可惜,他們永遠想不到,這張詔令出現在一個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人眼前後,便離奇地改變了整個大漢王朝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