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伊湘寒事 番外 九妍公主(1 / 3)

“陛下,陛下……九公主又不見了,陛下……”還在早朝呢,宮人雲權就那麼直衝衝的跑進了大殿。

他正在查閱刑部尚書遞上來的折子,猛然聽到這個消息,連忙扔了手裏的折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怒問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此時,雲權已經走到了禦前,他急忙跪了安,這才回稟道:“回陛下,今早晨起,九公主就不再房裏了,問過了鳳妍宮的宮人侍衛,也都說沒見九公主出去,宮城各處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九公主的蹤跡。”

他聽到這裏,怒氣一下子就躥了上來,微微擰了眉,怒道:“鳳妍宮裏的宮人侍衛都是怎麼當差的,立馬給朕去找,翻了宮城也得給朕找出來,調禁衛軍去找,還有,把城門給朕關了。雲權,你給朕找仔細了,若是妍兒出了什麼事情,仔細你的腦袋!”

雲權諾諾點頭,大氣也不敢出,行了禮,領了命就退出去找人了。

一時,大殿上安靜極了,所有權臣皆屏氣凝神,等著他開口。

其實,還有許多的國家大事需要商議,可他等不住,心裏煩躁不已,微微壓了壓心中的火氣,又坐了一會兒,才平靜的說了句“退朝”,就領了人往鳳妍宮裏去。

九公主的臥房倒是極為整齊,沒有任何掙紮打鬥的痕跡,他細細查看了一遍,這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興許,又是私自出逃去玩鬧了,隻是身邊一個人也沒帶,雖然她自小跟著他習武,有幾分功夫,尤其輕功不錯,但到底隻是一個九歲的女孩子,他到底還是擔心。

九公主向來淘氣,其實,也是叫他慣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寵愛九公主,一出生就是他親自照料撫養,從未假手於他人,向來是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在這宮城裏,從來沒有人敢違逆她的意願,偶爾她做錯了事,他最多也隻是薄責幾句,從來沒有真正的跟她紅過臉。

也許是他寵溺得太過了,平日裏,在宮城裏,她也不太遵禮教,才九歲的孩子,卻膽大得很,精靈古怪的,常常鬧得這座宮城都不得安寧。

他就在鳳妍宮裏等,雖是寒冬,可那宮裏,卻暖和得很,有清冷的香氣從窗縫裏透進來,他聞到那香氣,不由循著香氣走到窗子邊,推開那窗戶,一束墨梅就伸了進來。

那墨梅在冬雪裏靜靜的開著,冰肌玉骨,翩然出塵。

那花開得細致,他一時有些出神,隻覺得冷風“嗖嗖”如同刀刃,將那些被冰封的往事全部割裂。

她素白的裙裾也被吹得咧咧作響,她墨黑的發絲不知怎麼,也被那冷風吹得纏上了那梅花花枝上。

她全然未覺,還是靜靜的立在漫天的雪幕中,那風勢頗大,連簷下的宮燈都被吹得搖晃起來,她穿得單薄,還是立在那風雪中出神,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他有些心慌,仿佛一個不小心,她就能被那風雪卷走。

那裏永遠很清靜,夜裏尤其,宮人早都睡了。

他踩著那雪,不由自主,向她走去。

他走到她的身邊去,這才發現,她的臉色,在清雪的冷光裏,比那冷雪還要蒼白幾分。

他伸出雙手,從身後心疼的將她攬進懷裏,她的身子很冷,仿佛是抱著一個雪人在懷裏。

他覺得氣悶,用雙手緊緊的捆緊了她,她沒有任何的反應,依然隻是寂寂的出神,由得他抱著她。

他打橫將她抱起來,一動,卻牽扯了發絲,那束纏繞在花枝上的青絲纏了死結,拉扯不動。

他隻得將她放下來,耐心去解那發束,但那發束纏繞得緊,他怎麼也解不開。

隻是小小的一束發絲,卻纏繞得這樣緊實,他徒勞的解了半天,也不得其法,微微皺了眉,一雙素淨冰冷的手卻突然伸了過來,他於是停下來,隻看著她將那發束一絲一絲的扯斷了。

不帶半分猶豫,

那小小的一束發絲永遠的纏在了那花枝上,在“呼呼”的寒風向著深遠的天空裏自由的飛舞了起來。

他看著那飛舞的發絲突然覺得怒不可遏,一伸手,就將那花枝給折了下來。

她臉上還是清淡的神色,也不看他,轉身徑自往宮裏去了。

他卻還站在雪地中,看著她的單薄的身影,對手中這花枝,滲透了他的無力感。

隻是一段短暫的相處,那時,她已經懷孕將近八個月,隻是這樣偶爾一見,不管他抱著那種態度,她永遠都是那樣子的,冷冷清清,寂寂出神,仿佛超然世外。

以前的素惜當然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有一次終於動容,他說,他想念以前的那個素惜,有血有肉,美好無比,她聽得這句,終於抬起眼來,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平靜的告訴他,以前的那個素惜,早已經親手被他扼殺。

他看著她那樣子的神情,怒氣籠罩,卻不知道應該拿她,或是自己怎麼辦,隻得怒然的轉身離去。

那相處自然是艱難的,兩個人,身處一座宮室,可他們的心,卻再也不能,在這樣子的寒夜裏,給彼此暖熱了。

那些暖熱的過去,越來越虛無,仿佛那些,已經隻是一場夢境。

但其實,那些美好一直陳列在遠處,是他老了,已經無力去翻閱和拾揀了。

其實,她說錯了,被葬在過去的,不是隻有她一個,而是,他們,她和他,都一起,早就被葬在那一片冰寒的暖熱裏了。

自從她離宮,已經九年的時間,他遵守了對她的諾言,他從來沒有派人去找過她,那一程分別,寧願那真就是永別,如果不是九妍還在樂此不疲的找她,他想,終究,隨著時日的流逝,他終究會忘記,在她的生命裏,曾經有過那麼一個人存在。

九妍卻固執的堅持,不知道她到底是從哪裏知道,她母親的身份的,總之,她一直在找她,他是知道的,但他並未阻止。

是存著期盼的麼,也許吧,滄烈是一個奇怪的人,奇怪得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那具軀殼裏,到底住著幾個靈魂?

他歎息一聲,伸手關了麵前的窗子,轉身,叫了雲權來。

已經等了九年,他覺得不能再等了,他決定親自去找她了。

清晨,風冷。

日頭還未升起,冬寒肆虐,九妍趕得急,又加上心裏忐忑不安,所以,整個額頭上都是汗珠。

宮門就在前麵,接近了,她低著頭走得飛快,守門的侍衛攔住了她,她穿著小太監的衣服,衣袖有些長,她掏了好一會兒,才掏出鳳妍宮的令牌,遞到那侍衛麵前,聲音啞啞的道:“奴才是奉公主之命,晨起出宮為公主去尚食記買桐花露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