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楔子(1 / 1)

“奉天運,帝詔曰:朕初登基,天下已定,外患已平,時該整頓內事,合察朕原配夫人素惜品行不端,不合朕意,特打入冷宮。欽此。”

那是他登上帝位頒發的第一道聖旨,她的一生就被他這樣兩句冠冕堂皇的話語封鎖。

品行不端,不合朕意,嗬,連敷衍的借口都不屑於找。

她嘴角彎折起淒涼而嘲諷的笑意,日光薄弱一線,從殘破的窗口透進來,空氣中,那些飄飛而起的塵埃,像是四散而去的魂魄,無所皈依。

她被兩個太監狠狠的扔進冰冷的宮室,傷口撕裂,牽扯肌骨,可她竟不覺得痛!

冷風,殘破,幽暗。

冷宮永遠都這般清冷的調!

她自小在宮城長大,可到今日,她才知,原來,這暖意宮城,竟然還有這樣一處冰冷殘酷所在!

血腥濃重,好像是一場大戰之後的遺留,血腥漂染了空氣,似乎灼熱了疆場的沙礫,從指間一點點兒的傾瀉,像是抓不住的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終於都散去……

她試圖撐起沉重的身子,但身子像是綁了石塊被沉在水中,她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可她的思緒卻很清醒,記憶像是被冰層封住,絲絲冷得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原來,這就叫生不如死,她曾在沙海綿延的悅動裏,看見過什麼叫做血流成河,白骨成山,但即便是那時,她也未曾有過這般感受。

隻有這一刻,絕望才深深的勒緊了她的脖子,並且,將幹鹹的石沙一把把的灌進她的喉嚨。

她努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透過殘破窗口透進來的那一線微弱暖光,一點點兒的仰望接近,費盡心力,可當纖白指尖終於觸到那溫暖,她卻像是一個冰人,在溫暖的日光下一點點兒融化。那溫暖刺痛了她,她不堪忍受,她的手終於重重的落下來,那是,砸向地獄的弧度,緩慢的留戀而刺痛……

“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不是,這當然不是,然而,她知道,這是他的選擇,她便永遠無能為力!

這是他們之間的天塹,可陽光投射下來,空氣漂浮而起的塵埃真像是浩瀚的沙海,她似乎看得見他臉頰滴落下來的汗水,那麼真實,似乎一伸手就可以將它穩穩接住,甚至能夠感受到那一份灼熱。

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她已不確定,那些夾雜著汗水與淚水的歡樂與疼痛,到底是一場遊走的真實,還是隻是她自我欺騙的一個夢境!

白衫被冬日冷冷的風鼓動得飄蕩起來,在她闔上眼睛的最末突兀的闖進她的視線。

冷衫,寒刃。

他的身子阻擋了大片白光,晃眼的劍刃上,鮮色滴落,滴答滴答——,一聲一聲,極富韻律,好聽得像是時光在低聲誦經,那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所謂修行,不過隻是道士逍遙遁世的借口,但我願用了修行這借口,與我所愛之人一道,遠離塵世,隱遁山林,白首不離,也不願,孤身一身,俯視這千萬裏江山虛空的繁華。”

他的聲音清越,一字一句,任由時光在她的心上殘忍雕刻,雕刻成她信仰裏,最真實的謊言。

白光一閃而沒,利刃穿風而來,直直向著她緩緩闔上的眼皮。

她嘴角的笑容卻在這時折疊了無邊無際暖意的溫柔,她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兩個人牽手行進的那一段逶迤時光,慢慢的,慢慢的,在寒刃滑過的白光傾瀉裏,滲透了暖意的金色,那是,那是浩瀚的沙海,悅動,延伸,生生世世,遙不可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