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為了供她上學積勞成疾匆匆忙忙走完了這一生,而她卻為了一個魔鬼讓媽媽連女兒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遺憾離世,站在太平間前,安靜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將嬌嫩的唇咬得鮮血淋漓,然後狠狠的甩了自己兩大耳光,在媽媽的遺體前跪到了天亮。
媽媽死了,哭泣、道歉、後悔、愧疚都再也聽不見了,她的能力讓她成為了一個最完美的助理、保姆、司機、情人,同時也成為了一個最不孝的女兒,當媽媽獨自躺在破舊的小屋裏孤獨入眠的時候,她正在放棄尊嚴費盡心力討那個男人的歡心,當媽媽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她卻在變著花樣的熬湯給那個男人進補,當媽媽病入膏肓的時候,她為了贖罪在自我封閉的世界裏自殘……
“媽媽,你知道嗎?其實我沒有那麼懂事那麼堅強,之所以勇敢是因為我知道背後永遠站著你,現在,你狠心丟下我了,這個世上我再也沒有親人了,還有誰會像你一樣的愛我呢?”
“媽媽,從小到大,你教了我好多的道理,可是你為什麼不教教我,別對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死心眼一輩子,媽媽,你這輩子都放不下爸爸,你也把這種性格給了我,我們都對愛的人太過執著,然而很多真相一旦被揭露,都是一樣的醜陋不堪,那樣真的太痛苦了,女人應該對自己好點,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千萬別再那麼傻的愛一個男人了,媽媽,你把爸爸忘了吧,我也把那個男人忘掉,你在那邊要幸福,而我,也會重拾堅強,去找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突然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就是那個傻女人,傻了很久,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還會不會犯傻,不過她會盡量學著遺忘,讓自己好過一點,安靜把臉緊緊貼在冰涼的墓碑上,照片上的媽媽笑得和藹可親。
安母的後事都是林司機和簡秦川操辦的,用的是那一百萬剩餘的錢,總共算下來,還有二十幾萬餘款,安靜給自己留下了十萬塊,她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要考研要生活要調理身體,她知道,從現在開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人了,她隻有自己,如果不好好打算,最終落魄的也是自己。
其餘的十幾萬,她一起交給了林叔叔,也算是對林叔叔說一句無聲的謝謝,安靜明白這個好男人不是為錢才照顧她媽媽的,但媽媽最後的時光是這個老實憨厚的男人不分晝夜的守著,安靜知道,媽媽應該是開心的,如果不是怕那時還在上學的她有心理陰影,媽媽或許早就和林叔叔組成一個家了,是她,讓媽媽把幸福關在了門外。
太陽落下了西山,月亮悄悄爬上枝頭,安靜在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屋裏住了一晚,很意外,這一覺她睡得格外安穩,甚至沒有做夢,第二天早上起來,安靜從衣櫃裏找出了她的舊衣服,紮上馬尾,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笑笑,沒有化妝品的遮掩,皮膚卻依舊白皙粉嫩,其實這樣打扮的她真挺像個還在象牙塔裏的大學生,曾經的青大臨床醫學係的係花。
她小心翼翼的摸上自己的臉,深深的凝視著鏡子裏的那個女人,二十五歲的女人,腦海中卻閃過了一個清純不可方物的女孩,她好美好純潔,近四百天的時間,她從青澀的少女被一個男人直接過渡成了女人,喬朗逼迫她,把玩她,寵幸她,在她身上盡情縱歡,而她躺著、趴著配合他,供他享用,那些屈辱的畫麵在腦海中清晰的盤旋,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割得她遍體鱗傷,這一刻,安靜覺得自己挺賤的,整個就一賤人,鏡子裏的女人有了骨子裏的嫵媚,這是被男人深深烙印後洗不掉的刺青,哪怕那張臉長得再清純。
很久都沒有這樣的看過自己了,這一年半來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那個男人身上,已然忘記了最初這份最適合自己的純真。
為他纏綿悱惻、為他無辜受屈,為他嗔怒交加,越恨越愛,越愛越離不開,她掉進了一個有毒的蜜水中,像吸食了那種東西,無法自拔,明知後果不堪設想,還是忍不住貪戀,有時候她會想,如果讓她早點碰到那個藥店老板,她是不是就不會那樣瘋魔的癡戀他?喬朗,你對我還做了多少的壞事?你應該一直對我更壞一點的,那樣,我就會走得更瀟灑一點。
安靜找來抹布和拖把,然後開始大肆的清潔,兩室一廳的屋子幹起來挺費勁的,真的難以想像媽媽辛苦了一天出車回來,再卷起衣袖打掃衛生的情景,眼眶突然就熱了起來,安靜衝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她不要再流淚了,再也再也不要了。
她幹了一個多小時,才讓這裏又再度變得窗明幾淨,換上運動鞋,臨出門前,安靜的眼睛不經意就瞄到了冰箱上麵掛著的相框,那裏有她從一百天到大學畢業的成長腳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獨獨少了最後一張,她的大學畢業照,也許是媽媽想在那邊看看她,所以才帶走了吧?
最後環顧了一眼這間老房子,四處仍然存有媽媽的影子,目光落在了沙發上,安靜閉上了眼睛,沙發上坐著的男孩是誰?他陪著媽媽天南地北的聊天,詼諧幽默的話語逗得媽媽哈哈大笑,她坐在旁邊也不由扯開了唇角,心裏如同吃了蜜一樣的甜,那時候,她以為,她真的找到幸福了……可是這幸福……她已經記不得喬朗那天和媽媽聊過什麼了,隻是隱約記得那個時候的他,笑起來總是有種陽光的氣息,溫暖幹淨,而那樣單純又帶著些討好笑容的大男孩傾刻間就化成了恐怖的吸血鬼。
這個世界每一天都在改變,兒時的相片染上了發黃的痕跡,粉色的窗簾已經褪成了灰白,活生生的人轉變間變成了一捧骨灰,那她曾經愛過的男孩兒呢?是愛著還是已經遺忘?
換好鞋,安靜鎖上門,在樓下,她碰到了剛買菜回來住在隔壁的大媽,大媽跟她說了好多話,說她媽媽在生病的時候常常誇女兒能幹,成績好、工作好,人漂亮,還找了一個長得很俊的男朋友,那個男孩上回來的時候她在樓下見過的,高高大大的樣子比縣裏的小夥子強太多了,大媽還告訴安靜,下次再帶回來可以去她家吃飯。
安靜沉默了好長時間才幽幽的說:“張媽,我和上次你見到的那個分手了。”
“啊,你們吵架了?那個孩子看上去是嬌氣點不過看著也還不壞啊,現在的孩子不都嬌氣嗎?我看他挺疼你的……”
“安靜,收拾好了嗎?”一個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大媽的念叨,簡秦川正倚在車邊看著安靜,嘴角帶著一抹溫暖的笑意。
大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支支唔唔的說:“喔喔,這個看著也好,是比那個男孩成熟多了,不過那個也真不錯,哎哎,隻要他們對你好我就放心了,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女人,一輩子愛一次不容易,別再重走你媽媽的老路,大娘希望你這輩子都幸福,嫁一個疼你愛你的好男人。”
“張媽……”安靜感激的哽咽出聲,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外還是有關心她的人的,這樣就足夠了。
“張媽,那我先走了,有空再回來看你,你保重身體。”安靜感激的笑笑,突然上前抱了抱這個看著她長大的老鄰居,媽媽的墓地離縣城很遠,她知道,也許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不會再踏進這個院子了,或許十年或是幾十年後再回家看看時,這個善良的大媽已經敵不過歲月的年輪,和媽媽一樣,去了另一個世界。
大娘擦了擦眼角,說不出一句話,目送著白色的甲殼車在破敗的水泥路上揚起一陣塵土。
再見了媽媽,再見了,我青澀又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時光,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建築物,安靜緩緩閉上了眼睛,該說再見的還有似水流年裏那份刻骨銘心的初戀,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在愛情的遊戲裏,誰把誰當了真,誰為誰心疼,誰是誰的唯一,傷痕累累的靈魂,早已失去了天真……
“回青市嗎?”簡秦川的聲音溫柔而幹淨,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也許他就是上天專門派來拯救她的神,每次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會適時的出現在她眼前,讓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被這陽光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