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頭道:“這姓陸的會聽你的嗎?”天賜道:“此人素懷大誌,熱中名利,近日倍受龍老賊冷落,必生去意。徒兒再感之以情,喻之以理,十有八九能夠成功。”孫老頭道:“既然如此,我老人家便辛苦辛苦這雙老腿,親自跑一趟。嘿嘿!讓太師做信差,虧你小子想得出來。”天賜笑道:“南陽府是臥龍山莊老巢,賊軍眾多,高手如雲,遣尋常之輩送信,無異於羊入虎口。隻有您老這等絕世高手方能確保無虞。龍潭虎穴,您老往來如履平地,臥龍山莊群醜,在您老眼裏如同草芥耳。”
經天賜這一吹捧,孫老頭樂不可支,渾身骨頭都酥了,忙不迭催天賜寫信。映雪入後堂取來紙筆,天賜伏案疾書,草草擬就一封書信。其文曰:
陸兄台鑒:
光陰荏苒,與兄瓜州渡口一別,匆匆已曆三載。以一麵之晤,片言之交,而戀戀不能忘者,慕兄之高材,感兄之至誠也。向日與兄論是非,辯曲直,各執一辭,相爭而未能下,複為俗客所擾,言未盡意即各自天涯,難通款曲,深以為憾。
日前得知吾兄消息,言在龍氏父子處略不如意,弟甚為兄惜之。今不揣冒昧,瀆犯君顏,致書台前者,為吾兄謀也。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弟寧失言,不失人也。
方今天下離亂,匪類猖獗,英雄起於蒿萊,豪傑爭相為用。兄懷鴻鵠之誌,負治世之才,此誠用武之時也。若得一明主而事之,立不世之功,建百年大業,標名淩煙,流芳青史,方不負大丈夫之誌。若所托非人,則比幹子胥之禍不遠。賢明如兄者,不可不慎之。
蓋聞明主擇臣,賢臣亦擇主。主之明而足托此身者不外乎三:興仁義之師,誅殘暴之徒,安萬民於離亂,扶天下於傾頹,而令百姓歸心者;禮賢下士,用人唯能,而致豪傑歸者。立心忠厚,可與同患難亦可同安樂者。弟以為,此三者龍氏父子未嚐得其一也。
龍氏父子昧於仁德,罔顧大義,逞一己之私欲,置億萬生靈於塗炭。收河南群盜以成勢,鐵蹄所至,流毒千裏,十室九空,中原之人畏之如豺虎,此能歸百姓之心乎?縱觀其部屬可謂眾矣,然皆蠅營狗苟,鼠目寸光,上不能盡忠義以佐其主,下不能明賞罰以收軍心,但知今日之安,不思來日之禍。眾醉獨醒,唯吾兄耳,然縱有良謀,亦不能為用,此何異於無乎?方今群雄並起,大業未成,而龍氏父子不圖進取,耽於逸樂,興宮室,廣姬妾,不恤將士之苦,棄功臣如敝履,此所謂可同患難而不可同安樂也。
當其起事之初,勢孤力弱,百業待舉,故卑辭重禮,結好於兄。兄感其知遇之隆而效死力,“但為一顧重,不惜百身輕”,此君子之為也。然因區區小惠,知其惡而不能去,知禍之不遠而不能避,亦何其愚也。
伊尹、管仲,古之大賢也。伊尹數仕於桀,以其不仁而終能去之,佐百裏之商王於天下。管仲,公子糾之臣而桓公之仇也。桓公起之於檻欄,管仲佐齊霸於諸侯。此二人者,史家未嚐以失節責之。臨大義者不拘小節,萬民為重,一身為輕,籍籍虛名何足道哉。
今弟效力於兗州軍中,甚得倚重。弟屢以兄名達於聖聰,聖上渴慕至誠,思欲一見。醉仙孫前輩伉儷,弟授業之師也,不辭勞苦,千裏奔波,持弟書往見吾兄。望吾兄不以弟之直言為忤,棄伯夷叔齊之愚忠,就管仲伊尹之大義,幡然來歸,則孫前輩伉儷足保兄之平安。若兄不忍棄故主,弟亦不敢相強。
紙短意長,難盡愚誠,盼與吾兄麵晤。弟李天賜上。
孫老頭接過書信瀏覽一遍,沉吟道:“若兄不忍棄故主,弟亦不敢相強。這句是什麼意思?如果姓陸的不肯來,難道就算了不成?”天賜道:“他若執迷不悟,師父可以見機而行,總不能讓他留在賊軍中繼續為禍。”孫老頭道:“不錯,欲成大事,便不能存婦人之仁。帶不來他的人,師父就把他的首級帶來。”
天賜道:“殺之不如用之,最好還是能帶回個活人。”孫老頭笑道:“放心吧!師父不是殺人狂,是死是活,就看他姓陸的造化吧。你小子快快返回軍營,好好籌劃,擊敗敵軍,將皇帝之位坐得穩穩的。師父這個太師也可以做得長久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