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男大驚,奮力殺退狂獅,回身叫道:“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趕快突圍,重整軍馬,再奪回開封。”蕭定乾須發皆揚,大叫道:“隻有戰死的蕭定乾,沒有棄城而逃的蕭定乾。為父誓與開封城共存亡,你快率弟兄們殺出去,將來也好為我報仇。”蕭若男哭叫道:“爹,要走咱們一起走,要死咱們死在一起。”蕭定乾怒道:“胡說!這是本帥軍令,誰敢不從。律仁達江濤開路,鳴環凝霜保護小姐,快走!”律仁達江濤等均不知所措,照理說大帥軍令不能違抗,但這時丟下大帥逃走豈不成了無恥的懦夫。蕭定乾急叫道:“乘現在東關未失,快快逃走,遲則不及。”
忽聽敵陣之後有人狂笑道:“龍某人在此,誰也別想逃走。”旗門開處,閃出一彪人馬。為首那將鐵盔鐵甲,火紅的戰袍,手持一把金背大環刀,飛馬而至,正是龍在田。蕭定乾又驚又急,叫道:“丫頭,你再不走為父就白死了。”催馬直迎上去,奮神威力戰群賊。狂獅猛虎白熊等抵擋不住,節節敗退。賊眾心驚膽裂,一時竟無人敢近。
蕭若男心中大慟,雙目噙滿淚水。父親說的不錯,他戎馬半生,戰功赫赫,威震華夏。如今既負守土之責,便當與開封城共存亡,焉有棄城而逃的道理。自己現在不走,父親就白死了,將來誰為他老人家複仇?蕭若男強忍心中劇痛,率軍撤向東城。蕭定乾回顧女兒已經走遠,心中大慰,奮力殺退群賊,向北方遙作三拜,拔劍自刎。熱血流盡,染透征袍,身軀卻屹立不倒,仿佛仍在當路禦敵,保護女兒安然遠去。賊眾懾於其餘威,駭然色變,逡巡不前,忘了去追趕逃走的蕭若男。
蕭若男一步三回首,隻見父親孤單的身影漸漸湮沒在潮水般擁至的賊眾之中。她緊咬下唇,血水滲出,卻不覺疼痛。心中大叫:“父親,女兒會回來的。龍在田狂獅猛虎這些惡賊,女兒一定要把他們刀刀斬絕,以慰您老人家在天之靈。”
東關守軍正在拚死抵擋敵軍的進攻,城上城下,死傷枕藉。蕭若男率軍殺開一條血路,直衝到城門下。守將下令開城,千餘官軍躍馬衝出,勢不可擋。陸鴻儒百密一疏,賊眾精銳全部集中於西關,卻沒有安排人馬攔截突圍的官軍。東關外的賊眾多為步卒,如何敵得過這如同困獸般勇猛的官軍鐵騎。蕭若男一鼓作氣,踏破敵營,透圍而出。那東關守將卻不逃走,下令關城,抵抗追兵,死戰不退,力盡而亡,麾下士卒全部殉難。
破曉時分,大雪初晴,血色的朝陽染紅了遠山曠野。蕭若男率軍踏過冰封的大河,駐馬於北岸。連夜鏖戰,奔馳數十裏,依仗求生之念支持著,終於殺出了重圍。現在稍一鬆懈,眾軍疲憊困倦交加,紛紛躺倒在雪地上。
開封城的方向一縷縷濃煙衝天而起,繚繞不散,遠在幾十裏外也清晰可見。盜賊每攻破一城都要縱兵燒殺劫掠。這一次頓兵於開封城下數月,傷亡慘重,今朝僥幸得逞,必肆意行凶泄憤,開封百姓的一場劫難無法避免。看這滾滾濃煙,可知火勢不小,隻怕全城已經盡數化為灰燼了。
蕭若男憑河南望,欲哭無淚。任寒風吹起血跡斑斑的戰袍,棉衣被汗水濕透,其冷如冰,她卻絲毫不覺。律仁達江濤相對無言,扼腕長歎。大帥戰死,人馬死傷潰散殆盡,今後將何去何從,何時方能報仇雪恥?
蕭若男忽然回身,目光掃過遍地殘兵敗將,落在律仁達江濤臉上,說道:“二位將軍,我打算進京請兵再戰,奪回開封。你們如果願意跟隨,便與我一同進京。如果不願,去留自便,我決不阻攔。”
江濤昂然道:“末將誓死跟隨小姐,赴湯蹈火,絕無二心。”律仁達卻垂頭喪氣,默然無語。江濤冷笑道:“律將軍,你害怕了不成?”律仁達環眼一瞪,吼叫道:“你他媽的懂個屁!我律仁達這個律姓源自耶律,與小姐的蕭姓當年都是契丹望族。咱們都是大遼國的子孫,你們漢人自家打打殺殺爭天下,與咱們契丹人何幹?”江濤卻不動怒,冷笑道:“漢人也罷,契丹人也罷,一樣都是朝廷子民,有何分別。你一定是害怕了。想走就直說,何必編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這種膽小鬼去留無足輕重,滾回你的雁北老家去吧!咱不稀罕。”
律仁達氣得臉皮漲成豬肝色,大叫道:“放屁,放屁!你姓江的又是什麼東西,出身江湖匪類,來路大有問題。投效大帥,一定別有用心,說不定就是反賊的探子。昨夜西關失守,一定是你裏應外合打開的城門。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神氣起來了。”
早年的經曆江濤諱莫如深,從不向人提起。今日被律仁達揭破舊瘡,不禁又羞又惱,大叫道:“不錯,我江濤確是出身匪類,當年就在這大河兩岸殺人越貨,人稱飛魚。後來有幸遇上一位李公子,他以德報怨,救了我的性命。蒙他開導,我江濤從此洗心革麵,投效大帥軍中。衝鋒陷陣,從未落於人後,赤膽忠心,何曾懷有異誌。律將軍懷疑我暗通反賊,我也無話可說,殺剮任便,你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