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小薔小薇推開天賜的房門,卻見他依舊直挺挺躺在床上。小薇叫道:“大懶蟲,該起床了。”抓起天賜的手臂一陣亂搖,忽然神色大變,驚叫道:“大哥,你怎麼了?”小薔道:“妹妹不要亂叫,大哥這是在詐死。”小薇氣急敗壞地叫道:“什麼詐死,手腳都冰涼了,還是詐死?”小薔也大吃一驚,上去一摸,不但手足冰冷,連口鼻也沒了氣息。姐妹二人手足無措,小嘴一歪,一起失聲痛哭。
二女痛哭良久,哭得雙目通紅,淚流滿麵。忽然耳邊傳來天賜的聲音:“夠了夠了,這才象是死了師父的樣子。”二女大吃一驚,再看床上的天賜,依然躺臥如故,連口唇也沒動過。她們心中陡然生出一個恐怖的念頭,失聲驚呼道:“鬼!”
卻聽那聲音道:“胡說!你二人枉稱武林中人,居然連龜息術都不知道,羞也不羞!”二女大喜,齊聲道:“大哥,原來你沒有死。”天賜笑道:“我當然沒有死。快去辦事,別打擾我的好夢。”
小薔小薇拍拍,長長出了一口氣,又狠狠瞪了天賜一眼,退出室外,掩上房門,前往壽王府。她們兩個紅紅的眼圈落在劉賊暗線的眼裏,自會深信其師已死而不疑。
壽親王得到小薔小薇送來的消息,心急如焚,當即進宮求見聖駕。皇帝日日在宮中與一幹近臣方士講經論道,樂此不疲,廢弛政務,多日不朝。聽說叔父求見,隻當他又是來進諫的,皇帝頭痛之極。叔父與他雖有君臣之別,卻也算是長輩,抬出祖宗社稷諸般大道理,反駁不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拒而不見。他命內侍稱說龍體欠安,將壽親王擋在乾清門外。
壽親王有為而來,豈肯罷休,一日三請。挨到第三天,皇帝推不過隻得詔見。卻將覲見之處選在乾清宮之側,月華門之西的隆道閣,並命封為護國真人的白雲觀主等幾名妖道作陪。他這是要與叔父鬥法,讓壽親王識趣點,不要再羅羅嗦嗦。
隆道閣底層的仁德堂上,眾妖道陪坐兩側,一個個峨冠羽衣,道貌岸然,還真有幾分出塵之味。身著便裝的皇帝斜倚在龍榻上,羸弱無力,神情懨懨。
壽親王疾步入堂,行過君臣之禮。皇帝親熱地挽他共座,笑道:“皇叔時常責朕妄信道術,不納諫言,耽誤國家大事。為何自家卻請了一名老道士為郡主治病,待如上賓。皇叔寬以待己,嚴以責人,今日莫非又欲勸諫不成?”
壽親王心想:“一定又是這幾個妖道在聖上耳邊吹風,說我的壞話。”說道:“臣知罪矣!這幾日冥思苦想,終有所悟。前漢文帝景帝從老莊之學,無為而治,遂致天下太平,萬民樂業。大漢威德深植民心,雖經王莽之亂而終能複興。可見道術亦是正道之學。隻是千載之後,一些江湖術士曲解老莊之言,興邪術蠱惑人心,大異老莊初衷,陛下未可輕信也。”
皇帝道:“皇叔之意,是說朕信任的這幾位仙師皆是邪術惑人的江湖騙子,皇叔府上那位老道士卻是老莊正統。”壽親王正容道:“臣正是此意。”皇帝大笑道:“皇叔差矣!聽說尊府的那位老道士隻是略通些醫術,在正陽門外行醫糊口。隻因誤打誤撞醫好了郡主的疾病,皇叔即信任有加,敬若神明。卻不料此人並無多少真才實學,夜寢家中,禍從天降,被一江湖宵小所算,一命歸西。皇叔說他是一位有道之士,豈不荒唐。”
壽親王道:“此事雖然不假,卻不似陛下所言。宵小行凶之時,老神仙施法術逃脫兵劫,安然無恙,現正恭候於乾清門外。陛下如果不信,可命他進宮見駕。”
方才還在暗中冷笑,幸災樂禍的眾妖道此時均大吃一驚。白雲觀主道:“乾清門乃大內禁地。不奉詔令,擅入宮禁,已犯下不赦之罪。陛下應命禁軍擒此妖人,斬首以正國法。”
皇帝卻對老道士遇刺未死之事很感興趣。擺手令諸人勿言,說道:“內侍說皇叔是隻身入宮,並無從人跟隨。皇叔欲欺朕否?”壽親王道:“非常之人,不可以常理忖之。老神仙道術通玄,肉眼凡胎焉能識其法體。陛下可命內侍去乾清門外呼喚,老神仙即可現身。”皇帝大喜,當即命內侍傳諭召見。眾妖道萬分懊惱,卻無可奈何。
過不多時,隻聽殿門外傳來內侍尖銳的嗓音:“老神仙傳到!”隻見一鶴發童顏的老道士大袖飄舞,禦風而來,拜倒階前,口稱:“臣道妙徼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篤信道術,對修道之人自然格外禮遇。下龍榻降階相迎,親手攙起,上下打量。隻見老道士風骨不俗,飄飄若仙,皇帝更為欣喜。命內侍搬來錦墩,讓他坐於龍榻之側。眾妖道雖然忌妒,卻不敢稍露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