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回 座中醒客延醉客江上晴雲雜雨雲1(3 / 3)

分手在即,兩人依依難舍。陸鴻儒欲言又止,躊躇良久,終於說道:“我有幾句話要對老弟講,希望老弟不要誤解我別有用心。臥龍山莊與武林盟這場爭鬥,大家各懷心機,並不如表麵上那麼簡單。武林盟出麵保護皇帝,決不是出於對朝廷的忠心。本莊這次江北之行,一石兩鳥。一旦大事得成,對武林盟大為不利。如果皇帝在江北發生意外,江北是武林盟的地盤,武林盟無論如何也推卸不掉責任。本莊目的何在,武林盟目的又何在,老弟稍微動動腦筋就能明白。老弟千萬要多存個心眼,不可對武林盟過於信任。老弟懷一顆赤膽忠心,雖然迂腐,卻足令人相敬。我不希望老弟因為一步之錯而抱恨終生。”

天賜若有所悟,卻不十分相信。陸鴻儒深知此時多說無益,長揖到地,說道:“老弟,後會有期。”鑽入人群之中,不見了蹤跡。

天賜怔怔地出神,左思右想,傷透了腦筋。陸鴻儒所言也許有幾分道理,但天賜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他對盟中的周天豪傅青山乃至鍾雲翱諸葛楨等人都深具好感,認定他們是忠肝義膽的熱血男兒,說他們懷有什麼心機是決不可能的。況且他已經投身武林盟中。大丈夫一諾千金,決不容他脫身。而且武林盟俠名素著,就算別有用心,至少在保護皇帝一事與他一致。僅憑這一點足矣。

天時將午,江上的濃霧漸漸消散。太陽照在江麵上,閃著粼粼波光。遠處江麵上相對而立的金焦二山也隱約可見。第一批江船終於解纜起航。性急的旅客爭搶著登船渡江,碼頭上更加混亂。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紛紛向兩側閃開。一小隊荷著長槍的官軍趕開擋路的閑人,在碼頭邊一字排開。一名中年軍官越眾而出,大叫道:“不許亂跑,聽候檢查。”

眾旅客心中忐忑。遇上官兵找麻煩,這是最令人頭痛的事,不知哪個可憐蟲要倒黴了。與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沒什麼道理可講。他們如果看誰不順眼,輕的破點小財,重的被抓走,不弄你個傾家蕩產不算完。撞上這種事也隻能心中念佛,求菩薩保佑,不要讓橫禍落到自己頭上。有人看清這隊官兵都是水營的衣號,心中暗自嘀咕:“檢查過往旅客是巡檢司的事,與你們水師營有什麼關係?準是哪位將爺最近手頭不寬裕,想撈點外快,抓兩個冤大頭敲竹杠。”

天賜卻明白這一小隊官兵是為何而來。方才被他狠揍過的三名官差正領著那中年軍官依次檢查過來,眼睛隻管在眾旅客麵孔上打轉,看看就要查到這邊了。天賜心裏倒不很著急。即使被認出來,憑他的武功百十來名官兵不足為懼。隨便往什麼地方一鑽,想脫身並不困難。

那名被天賜從窗口仍出去的官差大約是摔壞了腿,走路一瘸一怪。眼睛賊溜溜亂轉,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了天賜,驚叫道:“杜將軍,是他,就是他!”眾官兵聞聲而動,圍攏上來。眾旅客嚇的紛紛後退,將天賜閃出。那中年軍官大踏步走上前,上下打量天賜。見他昂然而立,麵無懼色,神色便有些遲疑。點手叫過那瘸腿官差,問道:“你說方才行凶拒捕的就是他嗎?你沒有認錯人?”那官差恨恨道:“絕對錯不了,他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出。還有一個矮胖子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中年軍官臉色一沉,二話不說,一個耳光刮向瘸腿官差。罵道:“你這狗頭瞎了狗眼。這位是鎮江城中的李大少爺,你竟敢說他是反賊。誣良為盜,該當何罪!”

那官差今天倒黴透頂,摔瘸了腿還不算,又平白無故挨了一記耳光,幾乎打落了滿口牙齒。他捂著腮幫子哎喲哎喲亂叫,心中罵道:“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水師營一個小小的哨官,到了咱們衙門裏隻怕連個座位也沒有。叫你一聲將軍那是抬舉你,你他媽的竟敢打老子。”

中年軍官上前向天賜弓身施禮,賠笑道:“這狗東西有眼無珠,李公子不要見怪。”天賜心中詫異,暗道:“這位軍官莫不是認錯了人?難道鎮江府果真有一位李大少爺,與我相貌相仿。”心念疾轉,麵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杜大人,小小誤會不必放在心上。這位差爺也算盡職盡責,我不會怪他。”

中年軍官道:“李公子大人大量,算這狗東西祖上積德。”說話間向天賜連遞眼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吐出了四個字:“武林俠義。”

天賜大吃一驚。這中年軍官說的居然是武林盟的切口,看來他也是本盟兄弟,這可真讓人料想不到。武林盟在江南根基之深,勢力之大,足以令人心驚。天賜道:“杜大人言重了。你我本是誌同道合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氣。”他將誌同道合四字說得很重,正是切口的下半句。

中年軍官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說道:“多有打擾,心甚不安,小將告退。”向天賜深施一禮,率領手下兵卒離去。那三名軍官心中叫屈,跟在後麵灰溜溜走了。眼見一場迫在眉睫的禍事消於無形,天賜暗叫僥幸。隨眾旅客上船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