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四海暗罵:“小子無禮!”心存教訓之念,也用上八成的力道,同樣的一招黑虎掏心迎頭擊去。連四海既然號稱神拳太保,拳上的力道自然非同小可。兩拳相撞,嘭然大震,天賜與連四海各自彈出丈餘開外,一個搖手咧嘴,一個抱臂齜牙,都沒有占到便宜。
論力量天賜勝過連四海多多,論技巧連四海卻遠在天賜之上,這道理連四海明白,天賜也明白。兩人再度交手,天賜施出平生絕技全力搶攻,連四海避實擊虛隻管遊鬥。隻見一個凶猛如虎,雷霆萬鈞,氣勢懾人。一個靈巧似猿,招法綿密,含蓄陰沉。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大河幫眾人隻練了幾手三腳貓的武功,一知半解,暗暗代連四海捏把汗,均想:“舵主武功之高,在幫中屈指可數,怎麼會讓這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夥子鬥得如此狼狽。”
天賜卻有苦難言。他凶猛的拳招被連四海一一化解於無形,似乎毫不費力。對方無論內力修為還是臨敵經驗都比他高明,虛攔真躲,以逸待勞,引誘他全力出擊。這樣纏鬥下去豈不被活活累死。幾十招過後天賜逐漸穩住心神,打消速戰速決的念頭。招法忽變,身形飄忽,快如鬼魅,拳招變幻,虛實難測。用的正是神仙散手中的絕學。
天賜這一變招大出連四海預料,玄妙的招式配上千鈞神力,如虎添翼。連四海遮攔不及,手忙腳亂,猛擊一拳逼退天賜,閃身躍出,叫道:“朋友,且住!”
天賜收手不攻,問道:“連大俠不想比了嗎?在下也有此意。一點小過節何必斤斤計較。就算平手,大家不傷和氣。”
連四海那張冷冰冰的麵孔此時居然有了一絲笑容,說道:“朋友的拳路在下十分眼熟。請問朋友與醉果老張大俠如何稱呼?”
天賜暗道:“這家夥眼力不弱,居然能認出我的師門淵源。師父說本門武功名聲如何如何響亮,看來沒有吹牛。抬出師門壓人,不是君子所為。我實話實說豈不要嚇壞這家夥,還是瞞住為好。”說道:“連大俠是打架還是攀親,問得這般詳盡?如果打架就快上,如果不想打架,恕在下失陪。”
連四海居然一點也不生氣,說道:“朋友的拳路與張大俠的絕學醉八仙如出一轍,不能不問個清楚。在下與張大俠曾有過一麵之緣,承蒙他老人家高看,折節下交,稱在下一聲連老弟。朋友如果與張大俠有淵源,看在他老人家的金麵,咱們不論有多大的過節都可以揭過。”
醉果老張清泉在武林中出名的難纏,他連四海縱有三頭六臂也不敢招惹。天賜與張清泉同出於醉仙門下,拳路自然十分相象。連四海久在江湖,見多識廣,一眼便認出了。他心有所忌,不敢得罪,馬上換了一付麵孔,前後判若兩人。天賜好生齒冷,年輕人修養差,心中不愉便形之於色訴之於口,譏道:“在下初出茅廬,不識江湖高人。與張大俠素未謀麵,更無淵源可言。連大俠不必顧忌他尋釁報複,隻管出手好了。”
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讓天賜如此譏諷,連四海勃然大怒,再也顧不得什麼淵源不淵源,身份不身份,陰森森道:“小輩,你既然不領情,就算我連某人多此一問。”縱身而上,雙掌如刀,猛劈天賜。兩人拳來腿往,又戰在一處。
這一回情勢大不相同。連四海惱天賜出言無狀,運足十成的功力,拳掌如狂風暴雨般攻來,暗勁洶湧,綿綿不絕。天賜的神仙散手初學乍練,本就不很純熟。玄天真氣也隻練了一月有餘,雖得蘭若相助,功力仍淺。僅憑一身蠻力,如何能鬥得過連四海這等內功高手。初時天賜仗著靈巧的身法勉強支撐。鬥過十數招,連四海拳招上的暗勁越來越強,象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罩住天賜,令他縛手縛腳,空有神力無處施展,胸口傷處隱隱作痛,招法漸趨呆滯。
連四海越戰越勇,天賜越戰越心寒。隻見漫天掌影,無從招架,一個不小心,被連四海一掌實實擊在肩頭。這一掌運足內力,天賜的護身真氣幾被擊散,半身麻木,空門大露。連四海得勢不饒人,身形倏然轉到天賜的背後,又是重重的掌。天賜俯身撲倒,口吐鮮血,當即昏死過去。
連四海在眾兄弟麵前大出風頭,自是萬分得意,大笑道:“臭小子,這兩掌滋味如何?弟兄們,上去補他一刀,給馬老五報仇。”
眾大漢哄然叫好,鋼刀齊出,就要上擁上去動手。忽聽飛魚江濤叫道:“且慢!”眾大漢聞聲止步,詫異地望過去。江濤走到連四海身前,說道:“舵主,這小子口出不遜,冒犯您老,砍他一百刀也不為過。不過舵主已將他打成半死,也算教訓過了。饒他一命算了。”
連四海冷冷注視著江濤,說道:“求本舵主討回顏麵的是你,阻止本舵主動手的也是你。你到底向著哪一方?”
聽他語氣不善,江濤心中忐忑,壯著膽子道:“回舵主,這姓李的很夠朋友。今早上他放了屬下一馬,屬下不能不有所補報。麵子歸麵子,道義歸道義。咱們已經討回了顏麵,再下毒手害他性命,未免有點不夠義氣。”
連四海臉色稍霽,說道:“為人理應恩怨分明,江湖義氣不能不講。看在江兄弟的麵子上,暫且饒他一次。”
江濤大喜,對這位頂頭上司又是感激又是佩服,由衷道:“舵主大人大量,屬下萬分敬仰。”眾大漢也隨聲附合,阿諛之辭不絕於耳。他們如何曉得連四海心中的盤算。這姓李的小子來曆不明,如果真與醉果老張清泉有淵源,一刀殺了豈不要惹下彌天大禍。那張清泉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別說他連四海敵不過,就算幫主也未必能行。這姓李的不妨先查明身份,如果與醉果老無關再下手也不遲。
連四海揮手打斷眾大漢的阿諛,說道:“江濤,打開他的包裹,翻出路引看看,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江濤遲疑道:“舵主,他隻怕沒有路引。”連四海問道:“你怎麼知道?”江濤道:“今早晨他不從官渡渡河,寧可花二十兩銀子也要乘屬下的私船。屬下推斷他一定沒有路引。畏懼官兵盤查。而且這小子的裝束也有點不倫不類。”
連四海點頭道:“不錯,這小子可能是個逃犯。這身裝束明眼人一看就是假扮的。他沒有路引無妨,拿包裹來查一查,總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江濤將天賜的烏騅馬牽過來,將鞍後的包裹一一打開。裏麵不外乎是一些衣物銀兩,隻有一副弓箭十分惹眼。那張弓通體烏黑,似金非金,似鐵非鐵,不知是何物製成。江濤將弓箭呈與連四海,說道:“舵主,這好像是一張寶弓,箭枝居然是鐵製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連四海接過弓箭仔細端詳,說道:“不錯,此弓絕非凡品,沒有千斤神力休想動它分毫。尋常強弓不可能射得動鐵箭,這張功就可以。待本座試給你們看看。”有心在下屬麵前顯顯本領,左手握弓背,右手緊扣弓弦,這一拉之下果然應了他那句話:休想動它分毫。連四海又羞又急,使盡平手之力,憋得麵皮紫紅,雙目怒突,這張弓卻隻被拉開了一分半分,迅即恢複原狀。
眾幫徒麵麵相覷,大為泄氣。一人道:“這張弓果然是件寶物。咱們舵主都拉不開,天下隻怕沒人能用它。姓李的多半是拿來做個擺設壯膽子,憑他也配用?重寶利器,唯有德者居之。此弓終於為舵主所獲,莫非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