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爭依舊沒有盡頭(1 / 2)

在亥城梅街的17號有一間小閣樓,小閣樓是在梅街最靠北最深處的角落裏,那裏的雪通常要比外圍的融化的更久些更晚些,當外圍的季節是在春天時,小閣樓則還是冬天,當外圍到了夏天,小閣樓才慢慢轉為春天,當外圍進入了盛夏,小閣樓則又到了冬天,甚至呼出一口氣都變成雪花洋洋灑灑而下。

梅街的人們大多數都已搬走了,因為戰爭。

然而少數人還是不願意走的,比如那間小閣樓裏住著的。於是郵遞員每次都要從大老遠處奔來送一份信到那裏——隻是送那一封信——何不累積起來一起送呢?然後折返回來再往別處送——這是辛苦的,特別是在冬天。

閣樓裏住著的是個鋪滿皺紋、滿頭花發的老婦人。老婦人拿了信卻沒有拆開,她讀不來信,因為不識字。

於是她匆忙披上棉大衣,裹起圍裙,小心翼翼的捧著信,蹣跚的走了出來,她需要從17號一直往外走,一直走出梅街,然後向左拐再走上一小截。她花了一段時間到達了目的地,她真的有些老了,以至於走起路來不能穩穩當當,並且又需要花些時間大口大口的喘氣。

老婦人是不常出門的,因為戰爭,也因為沒有太多的力氣。

門開了,是個不太年輕的男人,同時也顯得有些頹廢。

“您來了,快進來暖暖吧。”男人淡淡的說。

男人從櫃子裏拿出一張軟棉墊在椅子上,倒了一杯熱奶給老婦人。

老婦人接過熱奶輕輕放置一旁,她的手有些顫抖,但她很迅速的從懷裏抽出信紙遞給男人,然後才隨著慢慢坐下來,而火爐裏的火也映的兩人頗為活躍和生氣了。

男人攤開信紙,然後那些字也在火的映襯下跳動著從男人的嘴裏蹦出來,美麗極了:

“我敬愛的母親大人!我是您最親近的血肉!兒子一切都非常好,家鄉現在一定很冷了吧,記得多穿些,給您寄去的貂衣還合身吧,那是兒子立了功獎勵的這個我說過了,我們這邊不需要穿這些的,到處都是太陽,熱的很呢!敬愛的母親,我想說您吃的還夠嗎,您說養了一隻貓,會不會太累了點呢!上次您來信說家鄉來了一班子唱戲的,他們唱的怎麼樣?還有西邊的廣場雕了一尊大雕像,可是您沒說雕像是誰,我是非常想知道的!阿蓮嬸家的斑斑怎麼叫馬車壓死了呢,它那麼溫順那麼可愛,隻有四歲多怎麼就不小心的叫馬車壓住了呢!肇事者真是不能饒恕!另外市場裏的東西有沒有貴了些?大山叔叔的水果鋪的生意還好嗎?快要過年了,煙火準備好了嗎,街頭街尾是不是已經掛滿了燈籠彩帶,我想我很快就能看到了。”

“對了,上次和您說的那個戰友還記得嗎,他也開上坦克車了,他之前是那樣子的傻,我想想就要發笑,還記得他剛來的時候一扛著槍就要尿褲子,他竟然也會開起坦克車來,還像模像樣的。”

“母親您不知道,我現在可以講一口流利的外國話了,我想過了等仗打完了我就學習做老師,教授人家外國話,您不曉得會講外國話有多重要,記得有一次在河裏洗澡遇到一個敵人,他瞪圓了眼珠怒視著我並且準備要打我,我就用外國話罵了他一頓:嘿,小子,你******不認得我是誰了嗎,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混蛋叫什麼名字,你快給我死過來死過來。然後他以為我是某個長官於是就扛著槍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你不知道幸虧我是沒有穿衣服的,母親您是信奉主的,我想著一定是主給我刻意的安排。那麼我就拍著他的脖子罵道:嘿,混賬小子,你是哪個營的,有沒有煙。於是他笑臉盈盈的掏出一包不太好的煙,不過他又立馬藏了起來:不對不對長官,不是這包。又從另一邊掏出一包好煙給我,又給我點上了火。於是我又誇獎他一番,你不知道他有多開心,我想他一定是個新兵——真是有趣的兵。我又突然一驚,那個兵也跟著緊張起來,以為有‘敵人’來了,並且做出一副誓死要保護我的舉動——簡直叫我笑的快要死了。我就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說:孩子別怕別怕,我踩到了一條魚,來把刺刀拔下來給我,等我抓起來咱們一起去那邊烤魚吃。那個兵顯得多麼興奮啊,非常利索的把刺刀遞給我說:長官,我非常榮幸替長官抓魚,嗬嗬,我剛來不久,多謝長官照顧。我真是笑掉大牙了,到底叫我怎麼照顧他好呢,難道請他吃魚嗎!然後我讓他轉過身去把後麵的蘆葦草拔給我,他也聽話的乖乖的轉過身去——他真是一個懂事的好兵啊,我心裏樂的開花卻又想流淚,因為我用他給我的刺刀深深的從他的腦門紮了下去,我可以知道在我紮下去的時候他還在笑盈盈呢!母親,你說我是多麼慶幸我會說外國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