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有……有什麼來著?
眼前是一片黑暗,嘀嗒的水聲從房間最裏麵傳出來,劉紫緊緊的貼著粗糙的牆壁,慢慢的往後退著,唯恐發出一點兒聲響,驚醒了裏麵的東西。
她慢慢退著,兩條腿有些打顫,冷汗不知不覺侵蝕了衣裳,終於摸到了門把手,隻要一下,隻要按下去她就能離開這個房間了,這時,一個聲音從房間裏麵傳出來。
“劉希染!劉希染!你這個死丫頭又跑哪兒去了,去樓下給老子買包煙回來!”
聽到那個聲音,劉紫的腿顫抖得更厲害,幾乎站立不住就往下滑,門把手往下一沉,門往外開了,走廊裏發白的燈光照得她眼睛一痛。
劉紫手腳並用的爬出去,就像逃出了地獄一般,她砰的關上門,往油漆掉了大半鏽跡斑斑的鐵門上吐了口唾沫:“去死吧!”
說完,劉紫愣住了,餘光裏走來一個人。那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著暗紅的格子毛呢裙,染成酒紅色的齊腰卷發,精致的妝容,還有細長的高跟鞋在走廊裏發出清脆的聲音。
“希染又被趕出來了,來,去阿姨家玩,阿姨給希染買糖吃。”女人摸著她的頭熱情的邀請道。
劉紫愣愣的看著暗紅的格子背影,下意識邁開腳步,跟著進了女人的家。
屋裏,一切都是記憶裏的模樣,劉紫頓在門口,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一切都沒有變,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這裏,她也沒有死!
可是,這個女人,在兩年前就死了!
兩年前的春天,一輛大貨車在十字路口從她身上碾壓過去,麵目全非,是她親眼看見的!
不,屋裏那個男人死得更早!七年前的冬天,煤氣泄露,鄰居們聞到味兒撞開門時,他已經死得透透的,連120都沒叫,就叫了火葬場的車來。
是夢嗎?
劉紫想起來自己在睡覺,這個應該是夢吧,應該是吧。
女人塞給她大把的糖,五顏六色都是她喜歡的。
劉紫嚐了一顆,女人就笑了,係著圍裙進廚房:“希染真乖,今天在阿姨家吃飯,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好。”劉紫沉默著低聲應道。
希染,這個很多年沒有聽到過的名字,再一次聽見,從不同的兩個人嘴裏說出來,還是那麼讓人討厭!
討厭至極!
劉紫看著手裏的糖,女人在廚房裏忙碌,切菜聲流水聲在廚房裏回蕩著。劉紫一把把糖摔在地上,圓滾滾的糖滾進廚房:“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
女人錯愕的回頭看著跑出去的女孩,臉上流露出悲哀的神色,然後她的臉開始腐爛,全身散發出一陣極惡的腐臭,牆角狗窩裏的二哈聞到味,一骨溜兒爬起來,嗚嗚的撒開四條腿就跑出去!
女人提著還沾著青菜碎葉的菜刀,慢慢走出去,腐爛的肉慢慢掉落,濃黃的液體滴成線。女人的身體腐爛得越來越快,惡臭飄出了窗戶,屋外寂靜。女人走到門口時,她的身體隻剩下森森的骨頭架子,和粘連在骨頭上不肯落下來的肉絲。
劉紫跑進了樓梯間裏,討厭他們,討厭這裏的每一個人!
“希——染,希——染——”女人拉長了音的叫聲從走廊裏傳過來,其中夾著幾聲奇怪遲鈍的撞擊聲。
劉紫忽然覺得不對勁,探頭望出去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隻見一個穿著暗紅色格子裙的骨頭架子走過來,它叫著她的名字,下頜骨撞著上頜骨,聲音漏了風。
活人死人她都不怕,可是活著的死人……
更何況它還拿了一把剛剛打磨過的菜刀!
劉紫氣喘籲籲的逃出居民樓,一口氣還沒喘幹淨,就看見在老舊小區裏散步的人們赫然是一具具穿著幹淨衣服的陰森骨架。
骨頭架子們看見了她,晃晃悠悠的圍了過來。
劉紫下意識轉身想逃回樓裏,但樓道裏傳來了女人的叫聲:“希——染——”
沒有地方可以跑了!劉紫喘著氣,看見它們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隻要伸手就能碰到,如果不是靠著牆,她已經站不住了。
女人撥開骨頭架子們,下頜骨一開一合:“希——染——跟——阿姨——回——家——”
“不!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
劉紫再也忍不住大叫道,這一叫卻好像打破了什麼,劉紫聽見哢嚓一聲,緊接著哢嚓聲不斷,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像水上被打破的倒影,倒影重現已經是另一副景象。
劉紫不敢確信的望著左右,淺綠色的紗窗,粉紅色的櫃子,沒有錯,還是在別墅裏,她還躺在床上。
重重的鬆口氣,劉紫合上眼,自嘲的笑了。她以為自己膽子很大,不怕活人,不怕死人,應該也不怕那些死去了但又活著的東西,可真正看到時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害怕。
嗬,原來自己也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