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是妾身打理內務失職,讓將軍憂心了。”王夫人欠了欠身子,懷著內疚的心情,今天這事把她也給驚著了,隻是多年以來培養出來的氣度使她鎮靜。
既然出了亂子,必須得有人擔負起責任才行,她又是當家主母,這件事必須查,徹查,不然這府裏的人心都要亂了。
這才剛過了三天,王夫人這三天裏,過的那是心力憔悴,一點眉目都沒有,隻能從利益糾葛上來入手,可是還沒等她查出個所以然,府裏又出事了。
這天晚上,月亮被稀疏的白雲擁簇著,零落的星辰散落在周圍,夜很寂靜,隻有偶爾有烏鴉飛過撲棱翅膀的聲音。
慕容府夥房所有人都跑出來了,有的嘴裏叼著一塊剩饅頭,有的手中是刷到一半的鍋,個個眼睛都快掉出來沾上泥了,好像見到了鬼,也許他們真見鬼了。
一個穿白衣的人影,提著盞忽明忽滅的風燈,出現在他們視野之內。風燈掩映下,隱約可辨身形是個女子,與素衣上橫七豎八的黑色血痕。
女子的身材應是頗高挑的——如果她頸上有頭顱的話!廚娘推推雜役,雜役推推灶頭,互相證明了都不是在發夢。
無頭的女人停下,有些作勢要過來的意思,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快跑”,可憐這些剛剛還瞪眼看著的家夥們齊刷刷全向後轉,逃得是哀鴻遍野屁滾尿流。
好在她終於是沒有過來,定了定又飄向遠處。“她,她是往西角門去的!”一個雜役盯著女子後身,殺豬似的叫道。
廚房的人怕還可以跑,家丁就沒那麼好運了,將軍一聲令下,誰敢不追。
說來也怪,這女子往埋骨田方向行去,似乎你快她也快,你慢她也慢,任這些壯漢追得汗流浹背,始終都在前麵約百步處飄著。
一路追來,府中的華彩漸漸褪去,幽微可聞紅妝墓上傳來的歌泣,白衣的背影也越來越模糊,背著殘月,毛骨悚然的家丁們隻憑著那盞風燈搖曳死撐著前進的腳步。
忽然間,風燈滅了,紅妝墓上流竄著碧綠的鬼火,一個女人的尖叫也同時響起,在這幽怨的地方回蕩。
侯府再次陷入了一場風暴,你猜我,我疑他,今日抄沒,明朝舉發,平素的一點睚眥,在暗夜中被無限放大。人生本如飄絮,強風過處,有的零落沾泥,有的卻直上青雲。
這次抓住機會的是韓鴉兒,孫姨娘的侍女。
以前人們認為韓鴉兒隻是逢迎拍馬的主兒,沒了孫姨娘這棵大樹,她會最先倒黴,但最近她似乎突然聰明起來了,不隻別人這樣說,她自己也這樣覺得。
慕容雨霽心裏默默嘲諷,以韓鴉兒的性格,若想通、發現什麼,必定第一個施施然向將軍邀功。但她未必有想通、發現的能力。
可不是還有旁人可以將推理說得就差一層紙,卻又讓這隻“寒鴉”自行啄破。曾經低眉順眼滿臉稚氣的小丫頭已經滿師了。
自嘲的笑意被一聲呼喝打斷:“小姐不好了,韓鴉兒舉發夫人呢!”這時候煙兒大驚小怪的聲音響起,雖然不是親媽吧,慕容雨霽心裏還是有點慌亂的。
隨意的梳洗了一下就帶著煙兒趕往正廳了。大約韓鴉兒用馬屁鋪墊了很久,慕容雨霽趕到時,也不過剛剛說入正題。
天倫堂上,慕容將軍坐在正中的石青金錢蟒椅上,身邊幾個侍衛眼睛都睜得溜圓,王夫人坐在旁邊的繡墩之上,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韓鴉兒的疾言厲色;四周圍了一圈子人,殿外更是烏泱泱的。
“什麼無頭女鬼,其實根本不是鬼怪,是人扮裝的!奴婢查了多日,想了多日,終於想出那女人用了什麼辦法裝神弄鬼!”韓鴉兒跪得筆直,大聲道。
“還不快說!”慕容將軍聽著韓鴉兒前麵絮絮叨叨的一段話早就有點心煩了。
“如果一個人從頭到腳都是黑的,在夜裏遠處根本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