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間房,無論是多麼好的朋友,多親密的家人都不得進入,門口常年掛著“非己勿入”。受傷時,孤獨時,無助時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呆在裏麵,給自己療傷或是傾聽自己心底最真的聲音,那一刻,往往是一個人最難得的時光。我們把太多的時光分給了別人,分給了生活,分給自己的隻有這一刻了。
可是,如果一個人總是把心停在這裏,他會是幸福的嗎?
爸爸,我回來了……
微笑著按響潔舞軒的門鈴,說上這一句。聽到一句無聲的回答:是一帆回來了!
然後從褲兜裏拿出鑰匙,打開第一道防盜門,抽出鑰匙,打開第二道門,進門,脫掉鞋子,把自己丟在沙發裏……
閉上眼睛,用力聞著屋子裏的味道,嗅了很久,好像聞到了爸爸雪茄的味道,還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屋子裏似乎還有他最喜歡的藍色妖姬的味道,隻有一朵,就插在書房落地窗前的大花瓶裏。他喜歡一個人就那樣站在窗前,左手抱胸,右手夾著一根雪茄,眉頭緊鎖地沉思。良久,轉身,望著那朵藍色妖姬,重重地歎息一聲,眼裏全是惋惜,默默地回到書桌前,開始處理公事。
這是童年的雲一帆最經常看到的爸爸的樣子,直到七年前的車禍前的半個小時,他還是這樣。七年前,沒有人告訴雲一帆他的爸爸為什麼會這樣,他也沒敢問。七年間,他一個人過,更沒有人來告訴他。七年過去了,什麼都沒有忘掉,什麼都沒有褪去它原有的色彩。愛的深沉依舊,恨的色彩依然鮮明,回不去的是記憶,是時間。感情還是可以依舊的,空間還是可以保留的。就這樣呆在爸爸最愛的房子裏,一天又一天,陽光下的窗簾的影子長了又短,短了又長,看著時間從自己的生命裏一寸一寸地溜走,會有一種驕傲:時間也奈何不了我!
牆上的複古時鍾一圈一圈地繞著,最短的那根針指著最高點,敲響了屬於它的古老的節奏,提醒著雲一帆,屋子裏子隻有他一個人,不會再有爸爸做的可口的飯菜等著他。
雲一帆苦笑一下,抓起背包,出門。
“少爺!”管家凱德守在門外已經很久了,看到雲一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你來做什麼?”雲一帆看到潔舞軒門外的管家,臉馬上冰冷。
“少爺,您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就快過中秋了,夫人一個人在家,您就抽空回家看看她吧!”管家一臉的誠懇,看的出他對雲家的忠誠。
“哼……”雲一帆冷笑,“她一個人?!她的身邊少了我一個應該沒有什麼吧?即使有什麼,也是讓她更快活吧!我回去萬一礙到她眼了多不好啊!”心裏隻有苦笑,那個還是他的家嗎?那個房子裏還有自己的空間嗎?對於她來說,自己還算什麼呢?恐怕連個陌生人都不如吧!
“少爺!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媽媽啊!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您也應該忘記了吧!”
“忘記?你讓我忘記什麼?忘記她從小就不管我?忘記她一天到晚不回家?忘記她在別人麵前的虛偽?還是忘記她在爸爸死後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找情人??!!”雲一帆的怒氣不斷攀升,他一步一步逼近不斷後退的凱德,眼中的怒火似乎要融化掉臉上的寒冰。
“少爺,您冷靜一點!我知道夫人有些事做的不對,可是,可是她畢竟是您的母親啊!畢竟她也為了雲氏集團辛苦了半輩子,雲家不能倒啊!”凱德的聲音都變了,不像是請人,更像是在求人。
“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以後也不用來找我了!”雲一帆控製好情緒,準備走出院子。
“少爺!您聽我再說一句,好嗎?”凱德的語氣真的是在求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懇求。
雲一帆回頭看看凱德,沒有吭聲,隻是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
“少爺,凱德為雲家服務了四十年了。從我二十歲起就開始為雲氏打工,雲氏待我不薄,資助我出國留學,又給了我一份工作,三十年前,我做了老爺的秘書。老爺器重我,又讓我給他當管家。為雲家服務是我的榮幸,就算是我離開了雲家,我依然為此感到自豪。”凱德的臉上寫滿滄桑,皺紋裏似乎都刻著故事,他的眼裏漸漸溢滿淚水。禁不住掏出手絹拭淚,頓了頓,接著說,“老爺的一生太短了,他還沒有看到少爺長大,就去了,雲家的擔子就落在了夫人的身上。夫人有些事做的的確不太對,但她畢竟是守住了雲氏集團,這個擔子不輕啊!少爺,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為雲家所做的一切,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現在她的身體也不如以前了,不管怎麼說,作為她的兒子,您該回去看看她啊!我就要走了,就算是送送我,少爺,您就回去一趟吧!”說到這裏,凱德的仿佛已經用完了自己所有的氣力,不再勸說。
“你要去哪裏?她趕你走嗎?”雲一帆聽說凱德要走,心裏不是滋味,他自己是凱德一手帶大的。自從自己搬到這裏,雲家的傭人沒有人敢來看他。是凱德隔三差五的給他送東西,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定時請人幫他打掃屋子,甚至要搬出雲宅過來照顧他,直到被自己拒絕。爸爸去世後,也隻有凱德還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