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握手問好。
唐傑俊沏上茶,四人坐定。
唐傑俊問阿偉:“公司開業後怎麼樣。”
阿偉說:“還可以,剛剛創業初試鋒芒,已經賺了幾萬塊了。”
唐傑俊說他:“旗開得勝,一定在商界前途無量。”
阿偉說:“從來商海多暗礁,隻有摸著石頭過河,誰也探不準前麵的路。”
阿偉雙手捧茶杯,在屋裏踱來踱去,說他有個建議,叫唐傑俊跟著他幹,除總經理之外的職務都可以任意選擇。賺了錢後再搞創作也不遲。唐傑俊連連搖頭,不以為然。他表明自己不是經商的料,當個窮文人算了。
阿偉說:“千萬不要以為當窮文人光榮,這世界絕不會有人因清貧而自豪。”
唐傑俊投石般地扔過一支煙去。他對阿偉的反感大約自此開始。作為相交多年過從甚密的朋友,他不想把自己的不滿態度表現得過於明顯,以免傷了和氣。他向來認為,珍惜朋友就是珍惜生活珍惜情感,絕對不能輕易去損傷它。但他確實覺得,人不能有幾個錢就什麼也瞧不起了,忘乎所以目空一切。他尤其反感的是那些對事物未觸及皮毛,就武斷地加以全盤否定的人,那種果敢得毫不含糊的魯莽,隻能證明他們學識淺薄。
劉亞琴覺得室內氣氛不好,勸告兩位大哥不要再爭了。
她把頭轉向阿偉說:“恕我直言,你這記者出身的經理也未免太猖狂了!你讀過世界文明史、社會發展史和文學史吧,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個國家和民族不需要文學藝術。恰恰相反,無時無刻不在呼籲文化的繁榮和發展。說句很難聽的話,隻有沒有文化的人才否定文化。當然,從商和從文都同樣是高尚的。但文化的崇高則更為明顯一些直接一些,因為它純粹是一種創造。可商人則不同,商人是把別人腰包裏的錢想方設法弄進自己的口袋,這實際上是一種法律允許社會認可的掠奪行為。”
阿偉翻翻白眼,有種寡不敵眾的感覺。對劉亞琴說:“好哇你,怎麼幫他不幫我呢!到底人家是作家呀!好吧,我錯了,什麼都錯了,真理全在你們手上。”
林萍說:“大家都別爭了,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話題。我看你們都偏激,賣豆腐的說豆腐嫩,賣石灰的說石灰白。再說,誰爭贏了誰也得不到一分錢的獎勵。大家難得到一塊兒,好好坐坐玩玩,不是有益心身健康嗎?”
經她這麼一說,唐傑俊和阿偉都坐下了。阿偉把二郎腿蹺得老高,玩世不恭地把煙叼在嚼角上。他怪模怪樣地乜斜著唐傑俊,使勁瞪他,五官已全部錯位。劉亞琴看著阿偉的這副麵孔有點想笑。
唐傑俊放鬆麵部肌肉給阿偉換杯茶,阿偉貴族式地不屑一顧道:“換了吧,這茶淡了,來杯釅的。”
唐傑俊說:“挑三揀四臭架子。”他衝上一杯釅的,一臉友好地遞過去。
阿偉晃晃二郎腿:“這還差不多。”
屋內煙霧漸濃,唐傑俊打開排氣扇吐故納新。阿偉懶洋洋地撫摸著桌子道:“要是這有副麻將就好了。”
劉亞琴說:“極是,我非常讚成。但有言在先,我身上沒錢,要貸款。”
阿偉說:“錢我包了,不計利息。”說著扔過兩張百元大鈔。
亞琴說:“大錢不好找。”
要零錢,又換成零錢。唐傑俊實在不願意花費整塊的時間玩麻將,見亞琴熱情頗濃,隻好勉強奉陪。於是兩男兩女對坐,擺開戰場,搓將起來。豈料依靠貸款作本的劉亞琴手氣極紅,捷足先登,上莊連坐五莊。遙遙領先於三人之前。而阿偉打了三圈都沒和牌,輪到坐莊時倒是坐了一莊,可劉亞琴一個杠上花把他打得人仰馬翻。
阿偉搖頭晃腦地道:“賭場失意者情場得意,賭場得意者情場失意,二者不可兼得。”
劉亞琴接過話題道:“這麼說你情場很得意羅!”
唐傑俊笑道:“你們倆是一人得意一人失意,還是我和林萍好,手氣平平,不存在得意失意的問題。”
大約玩了兩個小時,阿偉就把兩百多元輸進了劉亞琴口袋。唐傑俊看表已十點多鍾,說:“不玩了吧,過了癮就行了,改日再請諸位盡興。”
林萍在提出回家時,唐傑俊說:“亞琴晚上沒地方住,在阿偉辦公室呆一宿吧。我這裏不方便。”
林萍說要回家,讓阿偉帶她去。
阿偉說:“隻是條件差一些,比不得家裏的床舒服。”
劉亞琴板著臉,心裏頗為不悅。她進去把未抄好的稿子帶上,跟林萍和阿偉一塊兒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