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玄心正宗的三界聖女之一,這些內情,她必要帶回去告之宗門,還有小雨那無辜的孩子
不止一次聽阿梓提起過這孩子,這樣小的孩子,不該成為殺伐與爭鬥的犧牲品。
一次兩次被禁製的四肢,也漸漸有了可以自控的跡象。
於是,便在鐘九與天冰又一次威勢無倫的對擊之中,一條白色的影子,自冰桌邊電射向那間木屋,隨了一聲極低的\\\"天地無極,神行千裏\\\"法訣,復又從屋裏沖出,抱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江天相接的遠處了。
天冰突然一笑。
鐘九的目光,自那影子去處收回,也復輕笑出聲。
便聽他輕輕嘆道:\\\"你早猜出我的心意了?隻可惜承諾就是承諾。鐘九既答應過,你一旦殺生,就必要親手為你解脫。如今,終於是履行這一諾的時候了\\\"
劍勢更盛,無邊殺氣,自他劍勢中透出,堂皇剛猛,直如要吞噬去天地間的一切也似!——
又是日落之時。
不過也不奇怪,過了秋分,白晝一日短於一日,自然才過卯時,就顯得昏暗了下來。
玄心正宗仍留在陸家莊,連分舵中的人手,都調來了大半。一日之內兩遭變故,城外又發現妖魔設陣,四將索性大張旗鼓地布署戒備,以免再被意外所乘。加上陸家莊少主,因秘字壇之事,被暗囚在漢水座船上,青龍雖已令其修書善後,自稱有急事外出,但畢竟太過巧合,難保不會引起有心人的留意。
院後幾間書房最是清靜,如今臨時被移作了臥房。金光委實傷得太過沉重,應對太子時令夜名封閉的那幾處要穴,更近於飲鳩止渴。四將不憚耗損真元急治,更得了莫名而來的西域鐘九之助,雖穩住了傷勢,終也是昏迷了近一天,才在這入夜前清醒了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七步到邊。\\\"\\\"三步,四步,五步這邊寬敞些,九步才能到邊\\\"
小院裏,流雲正一邊嘀咕一邊直行,丈量著小院的四方,沒精打采的樣子,令在院邊戒備的弟子,都看得有些好笑起來。但流雲自己卻擠不出一點笑容,連和弟子們玩笑一聲的心思,也全沒留下一分了。
他心煩,說不出的心煩。
不由自主,他往不遠處書房門上看去,但立即,火灼了般地,又猛然收回了視線。
\\\"應該沒事,這屋子沒用什麼符法隔絕,雖說門關得嚴實,聽不清在說什麼,但吵沒吵咳咳,總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他苦笑一聲,又極無聊地數起了自己的步數。
金光先前一蘇醒,就傳四將進見。是他自己忐忑不安,主動跟了過來守在門外,本心是萬一再沖突,好方便沖進去勸架。可是不想,這一守,便是守了將近一個時辰,無聊之中,原本的擔心淡了下去,倒是另一個念頭,擾得他百般坐立不安了。
\\\"到底要不要將船上的事告訴四將?\\\"
苦惱地在墻角站定,他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先前他駭也駭得壞了,等金光傷勢穩定後,卻沒有了說的機會。
先是青龍強打精神,調遣人手防止出事,待到近午,卻是被劫走的三界聖女靳黛水,非但自己回了座船,更救回了夜名擔心了數日的小雨。這種種變故湊在一起,以至於他在船上看到的一切,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深想要不要去告與這四將,以免將來真誤了什麼事情。
說?還是不說?
他站著出了會神,拔了一把雜草握在掌心,再一根根抽出,口中念念有辭:\\\"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
掌中隻剩下一根,正念著\\\"不說\\\"扔掉一根草的流雲,瞪著這剩下的唯一一根,有仇般地揉搓:\\\"那就是說了?告訴四將?\\\"
揉爛草葉扔了,在墻上揩了揩草汁,流雲覺得自己更煩了。
淩晨的爭執,他可是被嚇住了。想起這近二十年,他也不是不知道青龍經常壓著一肚子火,但仍隻見這位護法首座和顏悅色,好言相勸,從無半句沖撞——相比對這金光,可謂寬容得不似一個人了一般。
其實這一次,就算金光真有發現,沒支會四將就去處置了,也稱不得什麼離譜的大錯,何必那樣的緊張氣怒
這青龍,這四將,難不成都吃錯藥了,一個個都不對勁起來?
\\\"如果告訴他們,治得好便罷,要是沒法子醫治,那沒得說了,他們會怎麼辦?廢宗主?可是金光,那個人,脾氣又臭又硬,會乖乖認命被廢掉?隻怕不是和四將大打出手,就是一怒下做出什麼事來!不行,不行,哪條都是死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雖然這\\'伯仁\\'跟我不對付不順眼\\\"
他認命地嘆口氣,自知這煩惱仍是無解,唯有拖著步子,困獸也似,在院中開始了新一番的盤旋。
天已全黑!
書房的厚實木門,卻仍是緊緊閉著,沒有一絲要打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