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觀念上與城市的格格不入。這多是指有知識的打工者,代表了從農村走進城市後的另一類處境,《城市生活》中的田誌文,他在城中有相對穩定的工作和收入,但這帶來安逸生活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現代都市文明的通病——精神空虛。忙碌而又單調的工作、陌生的麵孔、枯燥的業餘生活隻能讓田誌文覺得更寂寞,雖然在與一輛廢車的戰爭中得到了短暫的釋放,但這一個人的戰爭帶來的仍是索然無味。對現代化城市生活的抗拒、排斥,使農民工們遭受著精神失落。雖被城市接納了,卻因精神的失落而無法真正融入城市。
鄉村女性進城後的困惑。從劉慶邦的作品中我們不難發現,他筆下的打工妹幾乎無一例外地走上了墮落之路,但他並未以批判現實為重,而是著重對她們進城後的命運歸屬進行探索。何香停、羅蘭、看雲懷著鄉村少女的單純走入都市,都市的複雜及諸多誘惑使她們輕易地失去自我。當有所醒悟時立足城市的需要又使她們“欲走不能,欲罷不能,時間一長,隻好破罐破摔”{6}。然而無論是看雲的“我心裏委屈得很,光想哭”還是何香停深夜給家寫信無法提筆時的痛哭,無不顯露她們的屈辱和辛酸。而對於本來就對女性外出打工抱有抵觸心理的鄉村人來說,她們的這種做法更是無恥的代名詞,是應被唾棄和歧視的。這當然會使何香停們產生“家園何處”的困惑。
三、憂慮中的辯證式思索
無論礦工還是打工者,他們僅僅是角色變動,農民身份、底層地位及其帶來的艱難生活並未改變,這種處境相違於他們進城的初衷。但劉慶邦又並未以絕決的態度否定農民進城的選擇,作品中往往體現為於絕望處一絲樂觀的、激勵人心的亮光存在,這一方麵表明作者對進城農民的抗爭是持有信心的,另一方麵也可看出他對農民打工潮的辯證態度。
首先,在農民礦工的艱難抗爭中表現其寶貴的生命底色。在書寫農民礦工麵臨生命、生活的挑戰而艱難掙紮的同時他也未忽略礦工們身上依然存留的農民式的善良與真情:《草帽》中為幫助遇難工友小範一家生存下去,全掘進班十二人每天都到小範妻子的餛飩攤上吃餛飩,雖然礦上停產發不出工資,可他們也從沒斷過頓,這正是源於農民善良的本性和農耕文明下濃厚的人情味兒;而走窯漢馬海州更是進一步詮釋了這種本能式的善良人性,馬海州因張清對其妻的侵犯而對他充滿殺意,可當張清在窯底遇到冒頂時,唯一在場的馬海州出於本能把他拉出。這說明農民礦工的潛意識中有著比金錢、比仇恨更重要的生命意識和情感,有著共同的對生的渴望、對生活的留戀,這也證明了他們的生命底色依然亮麗。
正如孫鬱先生的評價:“作者的可愛之處在於,即使寫了慘不忍睹的一麵,亦不忘人性的閃光。他感懷於良知的發現,所以在悲劇的地方,也能生出飄香的花草,讓美的氣息在此流動,那是唯有大愛的人才有的情懷……”{7}若把這種對人性閃光點的抒寫放到其整個創作中來看,可發現這標示著劉慶邦對出走農民立足鄉村外堅守本性、抵禦物欲世界的信心,也進一步說明他對農民赴身時代大潮中去追尋理想新生活是抱有希望的,同時他也在提醒社會關注農村城市化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農村社會分化以及其社會結構的變遷,不能離開國家整體的社會結構現代化變化,即沒有國家的整體現代化就沒有農村的現代化。——這正是他對農民走出鄉土的辯證思索的結果所在。
作者簡介:王偉,邯鄲學院教師,文學碩士。
{1}夏榆。得地獨厚的劉慶邦—訪談錄[J]。作家雜誌。2000。(11)
{2}劉慶邦。從寫戀愛信開始[C]。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
2004。
{3}雷達。季風與地火—劉慶邦小說麵麵觀[A]。雷達。思潮與文體—20世紀末小說觀察[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4}劉慶邦。紅煤[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6。
{5}孫立平。斷裂——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中國社會[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6} 劉慶邦。兄妹[J]。作家,1995,(06)。
{7} 孫鬱,劉慶邦。在溫情與冷意之間[J]。北京觀察,2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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