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這事,鄭姑母沒心思再調教唐枝,擺擺手令她回屋了。唐枝回去後也沒什麼事可做,許多要緊的東西都沒帶來,牡丹花樹也沒有搬過來。新婦前三日是不好出門的,索性躺到床上睡起覺來。
因著白日裏睡足了,到了晚上卻睡不著了。唐枝坐在梳妝台前,擺弄首飾匣子與胭脂盒子,忽然腦中閃過一點光亮,連忙起身打開箱子,翻出筆墨紙硯,磨墨鋪紙,執筆蘸墨。
素手執筆,認真落下,邊寫邊思考,寫寫停停。一個時辰後,密密麻麻的勁瘦小字爬滿大半張紙,周圍散落著許多寫了一半的廢棄紙張。望著最後的成品,唐枝麵上露出一抹笑意,挽袖擱筆,拿起紙張輕輕吹幹字跡。倘若這張方子能夠做出來,唐記的胭脂當在今秋拔得頭籌了。
做了一件得意的事,唐枝的心情很是舒暢。收起紙筆,關窗卸釵,吹滅燭火,落帳睡下。過了不知多久,忽然聽見屋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莫非屋中有耗子?唐枝迷迷糊糊地想道,不及多思,忽覺床上一沉,緊接著一隻手摸索過來!
“誰?”唐枝猛然驚醒。
黑暗中的手頓了一頓,隨即竟往唐枝的嘴上捂來!唐枝急縮,抓起枕頭朝黑暗中砸去:“有賊啊!”
枕頭砸到對方身上,隻聽得一聲悶哼,隨即地上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床上一輕,唐枝卻不敢妄動,抱著枕頭戒備地坐在床上。這時忽然房門響了,借著月光,隻見一個有些矮胖的身影抱頭奪門而出。
唐枝連忙趿鞋追出,卻隻見一個穿著黑衣的矮胖身影奔至牆邊,笨拙地爬著牆頭。
“出了什麼事?”這時,鄭姑母的屋裏也亮起燈來。
矮胖身影受此一驚,爬到一半的身形晃了晃,險些跌了下來。唐枝嚇了一跳,兔子急了咬人,此人膽敢行偷盜之事,必然不是善輩,若是無路可逃,趁機行凶怎麼辦?
可是想到此人方才居然把手摸到她的胳膊上,又有些不甘心。走到廚房門口提了笤帚,清聲答道:“姑母,賊在牆上!”
露兒扶著鄭姑母走出來,兩人身上的衣裳略顯淩亂,顯然是聽到唐枝的驚呼聲,急忙穿著所致。順著唐枝所指,目光落在牆頭上的黑影上,隻見這黑影身量矮胖,脖子粗短,鄭姑母忽覺有些眼熟:“鄭貴!”
那黑影本已爬上牆頭,正要往下跳,聞得此聲,竟是腳下一滑,一頭栽了下去!
“咚!”寂靜的夜裏,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從牆外清晰傳來。與此同時,一聲淒慘的痛叫聲隨之傳來。鄭姑母臉色一變,扶著露兒的手就往外走。
“鄭貴是誰?”唐枝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便見鄭姑母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忙回屋披了外衫,匆匆跟出去。
來到外頭,鄭姑母已經站在黑影跟前,擰著黑影的耳朵大聲斥罵:“好個賤人生的玩意,竟來我家偷盜,隨我去見官!”
“姑母,姑母我錯了,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借著月光,依稀可見黑影生著一張白胖的大圓臉,一雙眼睛小如黃豆,此時跪在地上哭喪著臉求饒,看起來極其猥瑣。
“饒了你?做夢!”鄭姑母擰著鄭貴的耳朵,嚴厲地罵道:“你偷了些什麼?快快拿出來!”
鄭貴連忙往身上掏去,抓出一把釵子、耳墜還有項鏈等,在月光下反射出瑩瑩的光,一看便是好東西,正是唐枝平日裏戴的首飾。
鄭貴既喚鄭姑母為姑母,想來便是錢氏與鄭長生所生的兒子了。果然,隻聽鄭姑母罵道:“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兒子!如今連偷雞摸狗的事都做得出來,簡直丟盡了鄭家的臉!”
“姑母,我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鄭貴的胖手抓著鄭姑母的衣角,苦求道。
這樣猥瑣的人竟然摸了她的手臂,唐枝想一想便嘔得很,沉著臉走過去,站在鄭姑母身邊,卻道:“姑母,既然他知道錯了,便饒了他這一回罷。”
鄭貴一聽,兩眼頓時發光,看向唐枝的臉上滿是感動。果然是他看上的神仙姐姐,心地就是善良!
原來白日裏錢氏被鄭姑母打出門,帶著怨憤回到家後,總也忘不了唐枝的渾身氣度。悄悄慫恿兒子鄭貴,趁夜摸到鄭家偷唐枝的首飾。鄭貴從來也不是個好胚子,入夜後便潛入鄭家,誰知唐枝今日睡得晚,讓他好一頓枯等。又從窗子裏看見唐枝貌美,摸了首飾後起了色心。
如今見唐枝竟為他說話,不由心想,如果這樣的美人是他的媳婦該多好!
“饒了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鄭姑母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