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來到環球旅行社,提交了辦理赴英個人簽證需要的所有資料、照片、財產證明,並得到了承諾,保證兩周內成行。幾天來毛小米一直找不到他,其實他回了一趟老家,因為辦理赴英簽證需要護照和戶口本,他必須回去。另外,他也十分掛念父母,前幾日因剛得巨產患得患失,無暇顧及父母,而現在塵埃已基本落定,讓他有時間來給父母安排一個衣食無憂的晚年。
吳迪的老家在南部省山區的一個水鄉小鎮上,他家的祖宅臨水而建,門前便是窄窄的石板街道,街道旁是緩緩流動的清涼河水,河上遊曳著鴨子、白鵝,可容數艘小木船駛過,有七座石橋將河兩岸的小街連通,所以這裏叫七橋鎮。這裏氣候宜人、民風純樸,給吳迪的童年留下多少美好回憶。而現在父母為了給他籌措大城市的婚房,已將曾充滿祖先曆史,曾留下多少歡歌笑語的祖宅賣給了別人。父母現在在城郊租了一間九平米的小房棲身,父親重操舊業,在出租房裏開了個小理發部給人剃頭刮臉按摩,母親則當起了清潔工,每日數次來回在小街上打掃。收入微薄,節衣宿食地想盡快還清債務。
吳迪一踏上七橋鎮的石板街,便為這裏熟悉的空氣所陶醉,一路上碰到的盡是看著他長大的阿婆阿媽、阿公阿伯。他們熱情地為他指點著母親幹活的地方,遠遠的吳迪看到了微微佝僂著身子,正在清掃的母親。他淚流滿麵地朝著她走去,他強壯的身影覆蓋了母親弱小的影子,他半蹲下來捉住了她滿是厚繭的手,“媽媽,我回來了。”
“阿迪,真是你回來了。難怪早上喜鵲來報喜呢。”母親憨厚地笑著,“我這就掃到頭了,你等一下我。”
吳迪搶過了條帚,快速地將剩下街道掃完。母親把條帚接過放在了牆角,憐愛地看著兒子,用腰上的圍裙為吳迪擦著手,拉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去,逢人便高興地說:“阿迪回來了,你看看,阿迪回來了。”
母子倆邊走邊嘮:“你回來怎麼也不給你阿爹打個電話,好讓他去接你。”
“媽媽,縣城到這裏太遠了,不想讓你們倆勞累。我直接打車回來的。”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
母親朝裏麵喊著:“阿迪爹,看誰回來了。”
正在為一個老顧客刮臉的父親頭也未抬,倔倔地說:“管他誰來。”
直到吳迪站到他跟前,叫了聲:“阿爹,我回來了。”他才略微停了一下刮臉的動作,凝視了吳迪一眼,接著又開始手下的動作,“又不過節過年,你怎麼舍下工作回來了。”
“我要到英國去學習幾天,回來辦手續的。”吳迪坐在父親身旁說。
已經刮完臉站起來的老顧客,聽到吳迪要去英國,上下打量著他,“阿迪出息了,要去英國,好遠哦。” 說完他將一元錢放進了陳舊發黑的錢箱內,出了屋子走了,逢人便宣傳:“吳家的阿迪要去英國留學了。有出息呀。”
吳迪在小屋內轉了一圈,狹小擁擠、潮濕昏暗。後麵四個平方僅容一張高低床,牆上床下掛滿塞滿行李;前麵五個平方營業,隻能放下一張老式的理發椅,做飯吃飯都在門口的街麵上。吳迪打開了矮桌上的竹籠,裏麵隻有一盤剩下的燒青菜和半盆米飯。他的眼眶濕潤了,“你們就吃這些呀。”
母親說:“你阿爹不喜歡吃肉,你不是從小就知道嗎?”
父親從錢箱中抓了一大把零錢,走出屋子對母親說:“你快做飯,我去買菜。”
不一會,他手裏提著兩條魚、一吊臘肉、一塊鮮肉回來了。放在了屋外靠牆的案上,吩咐著:“竹筍臘肉、紅燒肉、紅燒魚都是他愛吃的。”
“知道嘞。”母親喜滋滋的嗔道。
父親蹲到了街邊,點了一支煙靜靜地看著河水流淌。吳迪也走到了父親身邊並排蹲了下去。
“去英國要拿好多錢喲,我剛攢了一萬元準備還債的,你先拿去用吧,不夠我再想辦法去借。”父親說。
吳迪眼眶一下紅了,他不想再看到父親發愁的樣子,直入主題,“阿爹,我這次回來不是要錢的,我是回來還債的。除了還債,我想在縣城為你們買座房子,如果你放不下自己的手藝,我再給你們買個門麵房,你可以繼續開個理發店。阿爹,你覺得怎樣?”
父親驚詫地看著兒子,“還債,買房?阿迪你哪來這麼多錢的,你發財了?”
“是啊,我升職作經理了,現在拿的是年薪,一年五十萬呢。”吳迪隻能撒謊來寬慰父親。
“五十萬?那好多喲,看來我和你媽媽算是熬到頭了。”父親一直以來皺著的眉頭一下舒展了不少。
父親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似乎將心中許多年的鬱結都一吐為快了,他望著遠處蒼翠的群山說:“你有出息了。不過,咱家祖上幾輩子都在這鎮上,為鄉裏鄉親剃頭刮臉。我和你媽媽離不開這裏,你要有心,就把老宅再買回來。你有錢了,也不能亂花,要知道存錢,錢到用時方狠少,一分錢難倒英雄漢。”